練習②窗景

窗景
喜官這幾日總睡得淺,不知為什麼,稍有些動靜就會醒來,就是醒著的時候,也一副懵懂的模樣,似睡著般。
就這麼坐在床頭發了好會兒呆,他才意識到似乎該做點兒什麼,揉揉眼,伸手要尋件衣服來穿，摸到枕邊一個包裹,記不清包著什麼,方方硬硬的,不像衣服,便往另一個方向摸去,這才摸著一件。拎起來,看清原是件大襖,很鮮艷的繡花桃紅緞子,下面還放了條同料子的襖褲。喜官眼中浮起一絲迷茫,因他未曾穿過這樣的衣裳,而師父更是不喜自己作這打扮的。四下找去,卻遍尋不著往日穿的那套素色皮襖,房間有些冷,祗好把手頭這件將就穿上,等待會兒見著師父再問。
踩上腳凳旁擺著的彩絲繡鞋,喜官有些彆扭地往廳走去,聽外頭像有什麼聲音嘈雜著,可又聽不真切。下意識地躲到就近的窗邊,豎著耳朵想要聽清,但那聲響在大門外,隔著這三進的院子,要讓最裡邊兒的人聽清,尚還嫌遠了。
許是什麼鳥雀犬類在叫喚罷,喜官想著，有些失了興趣,索性不再去聽，仔細看起自己正倚著的這扇窗。寶藍色的玻璃雕出牡丹和蝶，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窗子,心裡覺得新奇,就仔細看將起來。這窗一扇分了三格,兩扇合一則有六,每格的圖案雖都不甚相同,也不過花鳥魚蟲的白描之流。喜官不再看,小心把窗子打開條縫兒,見院子里已有積雪,便把窗戶再開啟些,想看看那梅花開了沒。可左右尋了一遍,卻單尋不著那梅樹,倒是有幾叢灌木模樣的,覆了雪,認不得是什麼樹。抬頭看了看,天陰陰的,不時刮陣風來卷著雪拍在臉上,冷得他不禁打起哆嗦,有些喪氣地將窗重給關個嚴實，轉回頭到炕上坐下。到身子稍許暖和,方才覺著閒來無事，不禁打量起這小廳來。
小廳正中置一桌四櫈，都是紅木雕花的腿，嵌上大理石磨面兒。桌上頭擺一副翡翠綠的琉璃酒具,還有個繡禽鳥的桃紅錦盒,裡邊不過一把烏骨扇子。小廳正面的墻上掛著三幅工筆,左右兩個豐腴美艷的天女護著一名貴婦模樣,不曉得是個什麼身份的人。再往上則是一幅橫字,寫著“寶月嬌荷居”的行書，落款是萬花主人。喜官看了不大喜歡,就往另一邊看去。小廳的左側是自己方才歇息過的臥房,右側則是個書廳,各樣文房似乎俱全,架子上還收著各種書卷,然他識字不過數十,此刻亦著實提不起那興致,祗好繼續坐著發呆。
等了好一會兒,仍不見師父回來,獨自一人待在外人房中,終令喜官感到侷促，進而生起不安來。雖說師父哥們兒朋友什麼的不少,亦時不常地相互串門兒,可好將居室陳設成這般奢華的朋友,他卻未曾聽聞,何況自己實在想不起是什麼時候來的這兒,還留宿的。
此時門外又有些響動,喜官走去窗邊仔細聽了一會兒,像是有人在外邊為何事而爭執,吵吵嚷嚷著正往這兒來。重將窗開了條縫兒,仍聽不清到底吵著什麼。往窗外窺去,內院的門還關得嚴實,見門閂亦插著,稍稍放下心,將窗開得更寬，探出頭去,不意間瞧見墻角有棵方才遍尋不著的小樹。原來在那兒藏著啊!喜官有些開心地想。但那小樹尚未開花,被雪埋得深,看那露出來的小枝頭也不似梅樹。雖有些失望,總是聊勝於無的,於是仍盯著它看了一會兒,直到被門外一聲怒喝給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