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3)
2036年,人类首次观测到“信使”并与之交流。其后,建立了联合国所属的对策机构,应付可能的“外星人”。同年,“远星号”空间站投入应用。经选拔,派遣宇航员一名。
至此,“瞭望塔”计划完成。在远日公转的四个轨道上,分别由四座空间站,四名宇航员各自负责观察、警戒与传信。这四座空间站各自具备一个小规模的分离舱,可以携带能源进行漂流。按照一名中学生的提议——额外冷冻保存了一万枚受精卵。在那个时候,没人觉得这些受精卵会真的派上用场,对策机构甚至因为“浪费资源”而被公众指责。讽刺的是,这些画蛇添足的决策如今成为了人类文明仅剩的种子。
如同命运的安排一般,我正是“远星号”的宇航员。
“‘信使’,我已做好准备。我会进行漂流,寻找可能的人类居住地。”
我尽可能平静,但那时我的表情必然很滑稽。
“提问——在‘瞭望塔’计划的四名成员中,有两位选择了返回地球。为何?”
“这还用问吗!”我忍不住大叫出声,“你是没有常识吗,那些地球上的,我的亲人们,他们还活着啊,还在等我回来。可是我却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责任,不得不——”
“……你得知道,你得知道这个选择对我,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我压抑着绝望。不知为何,我感觉唯独不能在这个“信使”面前崩溃。
我该问“它”什么呢?为何它不及时前来,防患未然,却非得来马后炮呢?为何它非得传达这个消息不可呢,如果我们对它们而言一文不值?它会因为我们四人的选择而疑惑。为什么呢?
我确信它能够看穿我的这些牢骚。按照我们对它的了解,如果它没有回答,这说明就不必去问。否则,只会得到更多无意义的坏消息。但是,它迟迟不离去,复眼盯着我的眼睛。
“将为交接对象展示,——”
“请给我看看我家。我爸妈应该在家。”
我和“它”同时说出了我此刻的想法。
除夕
——传说中“年”是一头巨大凶恶的野兽。在寒冷的冬天,古人不得不囤积食粮,合家协力,燃放爆竹。大家守着夜,心惊胆战,直到十二点。到那时候,“年”就不会来了。于是,脆弱的人们又跨越了一年,正可谓“除夕”。
“儿子,看镜头,祝你生日快乐——祝你除夕快乐——”老林笑得满脸皱纹堆在一起,夹起一筷子面,展示在镜头跟前。
“今年,阿诚就三十五岁啦!再过一、二,两年!就能回来啦。”玉琴在镜头后面笑道。
我看向我的家。家里似乎还算整洁,电视机放着雪花点,我的父母靠着彼此,安静地睡在沙发上。林长庚、方玉琴,这是他们的名字。我的父亲只是个小学老师。我的母亲,一个家庭主妇。有段时间她为了补贴家用,瞒着家里人,早上出门摆摊卖菜。后来被父亲知道了,大发雷霆,因为卖菜的地点离我的学校很近,担心我因此在学校被嘲笑。后来,每到除夕的时候,他们就做面条。一来为我庆生,二来庆祝又顺利过了一年。直到去年。两个月前,我就收到了他们传来的、2046年的除夕视频。可惜在空间站不准吃面条,不然我当真会看着他们的视频,边哭边吃面条。不过我每年都宽慰自己,因为他们,我才能在空间站吃饺子。
提示地球时十二点的闹钟不合时宜的响了。连同画面一起,“信使”消失在了空气中。
似乎有雾水打湿了我的护目镜。但我知道,我们将会跨越一切。我们必会跨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