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
我看着那个一言不发的家伙,感到一阵恶寒。它长着白色角质化的头部和黑色的复眼,但是据记录它可以变成别的样子。在三维空间内它用什么器官发声或者摄食一直是未解之谜。值得庆幸的是,它是人类目前为止接触到的唯一的、可交流的,被认为是友好的高维生物。
“听讲你一来准没好事,”在漫长的尴尬后,我打破了沉默,“大过年关关的,咱能不能……换个时候?比如说,再等四个小时。比如说,你也可以留下来吃顿饺子,然后再细说……”
“判定对象有接受能力。记录展示。”它发出清晰的声音。我看到,它周围的空间中展开了投影一般栩栩如生的画面:擅长于传递信息——多半是坏消息,这便是它被称为“信使”的缘故。
庆生
2006年除夕——林长庚的儿子林诚,正是在这一天出生的。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天下着大雪,虽说老婆玉琴已经分毫不敢怠慢地早早住进医院,可作为丈夫等在外面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他一会儿想起老家人说的“剖腹产会让孩子体质不好”,一会又想起医生说的“你可别听他们瞎说,胎儿有些大,不剖产怎么行呢?”正在胡思乱想的关口,忽然看见护士笑眯眯地出来了,很顺利,她说,林先生,恭喜你当爸爸啦,是个大胖小子!
他擦起了全家福的合照:儿子十岁那年照的。他还记得儿子死活不肯按摄影师说的那样,摆出笑嘻嘻的、儿童般的姿势,非得拿起一本书当做道具。玉琴当时拍着他肩膀说,也好,此子必成大器。他笑骂道,我当了一辈子学究,儿子也得当学究不成?
“老头子啊,你这不是擦过了嘛?”玉琴揉着眼睛从卧室走出来,“就是昨天擦得,你还忘了不成?”
“哦!——亏得你提醒。难道我也开始了?”老林笑呵呵地说,“你瞧这照片,笑得多好。”
“马上过年了,别说不吉利的话。——今年回不来,差不多明年?”玉琴抚着照片。玉琴的意思是让他别说出“自己要老年痴呆了”这句话。毕竟二人的好友老陈几天前才查出阿兹海默。
“我们俩算是熬出头了。过几天准备去陈老师家拜年的东西准备了没有?”老林一拍脑袋,“糟了,不怪你不记得,我也给忘了。现在买还来得及不?哎,店铺大半都关门了。”
退休老两口在家,能干的事情不多。临近过年,家里囤积了不少食品,还有儿子的同时送的补品。林诚本人在执行机密任务,已经六年没有回家,明年过年后可以回来了,但年是过不上的。偶尔会受到儿子寄来的视频,视频里他飘在舱里,戳着各种各样的零件,高高兴兴地讲着老两口听不懂的术语。每年儿子的农历生日,老两口都会买些长寿面,做好了葱花打蛋,录像给儿子的同时带去。据说儿子在的地方特别远,录像带要小一年才能看得到。
“那个叫什么控制什么产?”老林问,“我是真老糊涂了,玉琴。”
“是空间站。今年我俩是多少岁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