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
他最近一直睡的不太好,那骨骼纤细的跪在斩头台上,眼底是深得看不到底的绝望的身影总是出现在他的梦里,他看着自己把磨好的刀重重的挥下,少年的血散了他一身,似乎有些过分稠腻,他知道,这是牢房里的看管最常用的虐待手段,长久的缺水让血液变得浓稠,红色深成一片黑,少年的头颅在地上滚了滚,围观的众人带着恶劣的快意呼喊了起来,他看了眼少年的头颅,抿掉了溅在他唇上的血,是浓重的铁锈味。
从那天起,他就失眠了,少年跪在地上的背影,滚在地上的头颅,频繁的出现在他的梦中,那头颅还带着笑意。
他逼迫自己醒来,可少年的模样似乎深刻的篆刻于他的脑中,久久无法挥散。
他的精神越来越差,到后来每个跪在处刑台上的人都会变成那个少年的模样,他听见那个少年向他绝望地哭喊:“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为什么这么对你。
他在夜里思考了很久,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对自己说:我也不想的。
断头的画面渐渐的从他的梦境里消失,他开始断断续续地看见少年以前的模样,小小的一个,眼珠乌溜溜的在眼眶中打着转,偷偷的钻进学堂的最后排,小脑袋跟着周围的人摇摇晃晃的念之乎者也。
很可爱。
梦境不快不慢的发生,少年也从垂髫小儿长成了挺拔的俊儿郎,可这俊儿郎却不再去书院偷偷的听学,而在外家的货行里做了份苦力,刽子手暗暗惋惜,他知道少年有多聪颖,可惜被埋没在这里。终在一次书院杨柳下,少年将刚发的月钱悉数塞在破落书生手里时,刽子手大抵猜到了少年为何而亡。
少年爱上了隔壁家的破落书生,因为儿时在学堂上的一本诗三百。书生待少年也极好,每晚都会点着灯,给少年讲自己在学堂里听的新课....可惜读书的人终究是要去科考的,少年在送君亭把书生送走,雇了最好的马车,添了时下最时兴料子做的衣裳,还带着乖巧的书童,书生没有问少年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银两,少年也没有提。
“你等我回来。”
少年被货行的老板压在桌上将衣服扯开的时候忽的想到书生的这句话,“你等我回来。”
科考已经过了,我问了落了榜的同乡,他说你高中探花,功成名就,可你怎么还不回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少年心里的那点期待被一日一日的磨没,他不再是十里八乡的小姑娘都想嫁的俊儿郎,而是整日被人指指点点的货行老板的娈童。
少年渐渐没了所谓,也会在被侵犯被质问“心里是不是还想着那个飞上枝头的人”的时,浅浅的笑起来答一句:“没有。”
君若无情我便休。
少年记得这句诗,是那时书生讲给他的。
少年没想过自己有被赎身的一天,心底被消耗成粉末的期待忽的复燃了起来,众人同他言:“容郎回来了,当了好大的官。”
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在心里重复了三遍,少年的心才颤了起来,连着整个人都泛起酸楚。
你怎么才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