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2)
关于父亲逐渐模糊的记忆里,唯有母亲逝世那日始终鲜活。蓝曦臣忘不了父亲那日的眼神,呆滞的平静下暗藏着汹涌的悲戚,而那哀伤只能在夜深人静处默然流淌。这些年来他始终不愿了解上辈人的恩怨,一如此时他不敢看忘机的眼睛。
蓝曦臣快步上前接过他怀里的孩子,吩咐门生抱下去好生安顿。不出所料,待门生走远只见得蓝忘机身形一晃,直直地栽进蓝曦臣怀里,因匆忙离去只着单衫的身子竟热得发烫。他一身狼狈净是血污尘泥,修长的指骨连同背着的琴匣,满是斑驳的血迹。
......
“兄长,我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带回去,藏起来。”
“可是,他不愿。”
......
“逆徒蓝忘机,背德犯上同门相戕!罔顾家训弃置礼法!恣意妄为有违人伦!罚你三十三道戒鞭之刑并三年禁闭,以作自省!”
......
终于,“三十三——”
“忘机,你可后悔?” “不悔。”
......
忆起过往种种,蓝曦臣兀得觉得双眼有些发烫。
蓝曦臣把忘机带回的两坛天子笑偷偷藏进了静室,又将两只兔子一齐抱进来。暖黄烛火将榻上人苍白的脸衬得好似美玉,而此时生出的俊美异常苍白。蓝曦臣望着这张脸许久,动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四下沉寂,连平日里惯不安分的那只兔子也老实地贴紧同伴,乖巧得一动不动。
静室内窄窄的一方天地,或许就是蓝忘机的全部了,自遇那人前,在遇那人后,余生仅有的全部。
姑苏雪重,厚密堆砌的白压折了新开的玉兰枝,又一年隆冬。只是冬去春来,人不如故。
三
蓝忘机从乱葬岗回来在塌上又躺了三日,结了疤的伤因几日搜寻奔波重又裂开几个,连同好容易长出的新肉一起磨得红肿,浮现几缕血丝。不眠不休三日翻找,加上临行时衣衫单薄,受刑后本就元气大损的身子经不住天寒地冻,竟遭了恶寒。意识断续,清明交杂着混沌,一向令人发指的蓝氏作息律头一次毫无作用。
禁足期限未满而擅自破戒,自作主张带回了“正义之师”斩草未除根的“温氏余孽”,不知道又犯了多少条家规,要受多少责罚。
不过,这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
那个人死了,就都不重要了。
......
蓝忘机能下床之后第一件事是去向叔父和兄长请罪,蓝曦臣静默无语,蓝启仁不置一词却并未反对留下温苑。这一年于谁都过得不易,三人都知,再多的刑罚责骂又有什么用?他蓝忘机就是这样一个固执的人。
没人忍心正眼看蓝忘机消瘦憔悴的面容,只是他仍严正三拜,自领刑罚,去蓝氏宗祠跪了三日。
蓝忘机好像始终都在等。幼时等一扇不会开的门,长大了等一个回不来的人。而这一等,就是十三载。
问灵十三载,等一不归人。
第一载
立春了,静室门外的玉兰缀了满树,有一两枝轻薄的蕊探进窗来。淡雅的清香分外讨喜,予人鼻息慵懒的撩拨。像是那人明朗的笑颜,戏谑的三言两语足以扰乱他平和的心境。因为他,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