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小】千秋雪(2)

灰暗的天空凝聚着阴沉，厚厚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寒风凛冽，从北方袭来，裹挟着鹅毛般大小的雪花，穿梭在林间，将森林中的树木，裹成一根根巨大的水晶墓碑。
这里，曾是阳光明媚的精灵之森，也曾是莫秋最后的家园。如今，却在大雪和寒风的怀抱中，变成一座冰冷的坟场。
前路已经被风雪淹没，后路亦是如此。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风雪依旧在耳边咆哮。这不是人类该来的地方，好在他已经不是人类。
刺骨的寒风，吹在他冰冷的肌肤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碴。一身单薄的灰褐色长袍，满头披散的银灰色长发，脸上的皮肤尽是诡异的苍白，深陷的眸子里闪烁着黯淡的红光。
曾经作为猎魔人的荣耀，如今早已荡然无存。
舍弃身为人类的最后底线，堕身黑暗，他成了自己最憎恨的存在。
即使如此，他仍然没有忘记自己是谁。
他是莫秋，一直在等一个女人回来，而这样的等待，已经持续了一千年。
大教堂楼顶洪亮的钟声，万神殿里无悔的誓言，翱翔天空的白鸽，圣女们纯洁的歌声，还有数百万在城中生活的百姓，小孩们的打闹，店家的吆喝，行人的欢声笑语，以及夕阳下，暖暖微风中，那个女人甜甜的微笑……
一幅幅过往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闪过，熟悉却又陌生，在每一个孤寂的深夜，宛如一块块坚硬而锋利的巨石，猛烈地撞击着他早已枯朽的灵魂。
光之城……是叫做光之城吗？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总是困惑，无数次的困惑，因为他总是想起光之城这个地名，想起那个女人的微笑……
只是千年光阴的朽蚀，令他忘记了太多太多。他根本不知道，那座他口口声声念叨的光之城，其实就是他的故乡。
一千年前，他曾在那里萌生最初的信仰。
那里，是一切的起点，那里，也是一切的终点。
街道上溅满鲜血，到处都是被扯碎的尸体，烈焰冲天，大火烧了整整三个月，天空飞翔着数不清的黑色怪物，密密麻麻，遮云蔽日。他的四周，弥漫着人们痛苦的惨叫，和怪物们疯狂的嘶吼……
“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光之城了。你做的很好，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恐怖的黑色生物割破自己的手腕，将黑色的血液淋在他的脸上。他大口的喝着，就像是初生的婴儿吮吸着母乳……
他总是被这样可怕的画面惊醒，可一睁眼，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他浑身淌着汗水，心脏像被撕裂般疼痛，即使早已不再是人类，即使拥入黑暗的怀抱，他依旧无法摆脱这一切。
也许，这就是命运对他背叛人类的诅咒。
风雪渐渐变大，远处的树木旁，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走过，步伐端庄而轻盈。
莫秋瞬间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脚下运力，震开一圈飞雪，冲向白色身影。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身影的衣角，可是转眼间，随着一阵猛烈的风刮起，白色身影破碎成无数雪屑，在空中飞舞旋转。
无奈那双手，什么也没有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