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人生，圆满/九辫儿(3)

后来我送他和G回家，我俩在后头走，亦步亦趋的往停车场走，他喝的不多，迎着北风竟还叼着一根烟——没有点火。我疑心他是没有，下意识去摸口袋，其实我是不抽烟的，口袋里也没有火机，这个动作跟幌子似的。
“我不抽烟。”他哑着嗓子摇头，咬着滤嘴，说话含糊也沙哑，“现在抽烟回去姐姐闻得出来。”
我笑他胆子小，又问他，“您那么怕师娘呢？”
他不答，咬了半天的烟扔进垃圾桶了，轻缓的一句叹息，飘散在黑夜的沉默里。
他问我，咱还能继续说吗？
我大概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又能隐约想到些什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似乎连他都要等不及，沉默着叹气，要继而说些什么，我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攥着他的手腕，“咱俩一场买卖，左右不还是咱俩。”
我知道这话听着不像是表心，我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回了家才反应过来，这话听得出什么呢，尤其是他那样死心眼儿的人。当真不会说话。
但我不后悔，不说这话，我大抵知道是没有后路的。
后来？我俩还是搭档，他是先生的徒弟，打小在身边，师父疼他，我俩这会儿过去，往后的路就该一帆风顺，挨过黑暗了。
陆陆续续参加综艺，也有支持的听众。我只以为这一帆风顺，我还能陪他走一途又一途。
那会儿我还奢望，如若有一天我能坦坦荡荡说爱他，可我不敢。
后来出了事儿。我不敢回想那段时候，似乎是生生掐灭了心里的那点火苗，然后浇上了盆冷水，拔凉拔凉。
就那么命悬一线，隔着生死站在两岸与我眺望。
再后来的好多天，我留在医院等他。先生似乎要说话，我不知道以先生的慧眼如炬，或许能看出我与他的一些什么，歹心、贪欲。
先生叹气，半蹲着看着我——我痴心跪着，说我还想跟他一场。是是非非我都认了。
我甚至忘了我那时哭没哭，假使哭了，我知道一定很不好看。我仰着头听先生说——他是很平和的神色，透过那双眼，依稀还能看清风月沉浮，先生说，“好孩子，”
“他会好的。”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似乎在先生的声音里听出飘渺的祈求。
他似乎还睡着，搬离了重症监护室，机器滴滴答答的声音连成一直线，似乎还回旋在耳畔，不那么真切，他还在喘息，还活着，还没有狠心离开爱他和期盼他的人。
我走近之时，又似乎是把他吵醒了——怨我笨手笨脚。他就这样瞧我，眼神怔怔的瞧着，或许瞧我，或许瞧我外边那一片天。恍惚间，我眼睛似乎是花了，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一下坠入了南京南沉闷也无情的车站，列车行驶，脑袋嗡嗡的响，有些分不清时候。
血色交融，沉入深深的夜色。尖叫和警笛的铃声，皆被黑夜湮没。我有点想哭。
他朝我笑，无力的扯开嘴角，似乎是要喊我坐下。我一步一步蹭过去，转眼间眼泪哗哗往下掉——已有几年过去，倒也不怕尴尬了。我一手忙着擦眼泪，又挤开笑容朝他笑，“您还知道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