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字】解语·竹（二）

七月十四，中元节前夕，各族长老都在妖会的宗祠外，等待此届妖会主事花族长老议事。文箫一个凡人混在一群妖族长老里，也不显得突兀，一袭入乡随俗的深棕麻卦学着他们在身上胡乱一裹，长发用一根绿色的布条低低扎着，很成功的混了进去——如果不端着一盆文竹走来走去。
每天喝粥度日的文竹虚弱得让人看不出来她已经能化形，一眼看上去最多能看出来开了灵智。
“草木氏族竹氏长老一直高风亮节，也托付给你一个子孙？”一个十七八岁形容的少年凑过来，伸手要摸文竹，被文箫不着痕迹地避开：“你以为是宠物呢随便乱摸。自家养的一盆文竹罢了，不是长老所托。今年猫族长老派你出来了？恭喜景公子。”
“他们才不放心呢。喏，那不是我爹吗。哎呀又叫我干什么——来了来了！”
“长老虑事精详。”
景揍了他一拳，去寻猫族长老了。
“妖族内部允许结党营私了？怎么还有草木氏族。”文竹小心地探了半个半透明的身子出来，仰头问文箫。
“草木氏族起自五十三年前的旱灾，多族长老共同出面才借来水龙渡过劫难。向龙族借水龙时自称为草木氏族，因此得名。妖族唯一承认的多族联盟或说氏族仅有草木氏族。”文箫忍不住在她脑袋上一戳，刚刚吸收阳光没多少，身子骨还没好到经得起这一下，直给她戳的向后一仰，倒回了花盆里。
“对了，”文竹突然想起什么，“你究竟恃何而骄立足于此。”
文箫仰起头来，长叹一口气。那声起于微毫的叹息却仿佛包拢了沧海桑田一般的深沉，让人想跪拜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他眸子里溢出将暮未暮的曦光，那点光芒似已浸染过数千年岁月，明晰却深沉：“伏羲大神嫡传。”
伏羲画卦。
文竹呆看着他，说不出来话。他眸里的光渐渐暗了，直化为一团黑夜。他低头瞥了她一眼，仿佛真的隔了万年。
一眼，万年。
“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
“水曰润下，火曰炎上。”
女子的吟咏声中，妖会的货物开始陈列。花族的修炼古籍，蛇族的饕餮目，狼族的三昧真火火种以及文家的小黑盒子。
“那是特殊方法熬炼的一颗——心。”
文箫手里的文竹整株竹子都抖了一抖，紧接着一软，感觉像是吓晕了。文箫伸手揉了揉鼻子，不着痕迹地笑了。
“公子，我族长老找你。”消失了一天的齐笙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摇着身后藏不起来的大狼尾巴，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还晃着头上的两只大狼耳朵——活像一只大狗子。
“果然也就你这样的往我这里塞，”文箫看着没法完全化身的齐笙，蹙起了眉，“拿着。”
“我哪样。”齐笙停下来思考了一下，继续摇尾巴晃耳朵，供奉一样虔诚地捧着一盆文竹。这位心思单纯的狼族少女把狼族一介威武的猛兽颜面彻底丢尽还不自知，也难怪“历练”多年一直没回家，也就这一点领先旁人余年。
从一边伸出一只手，扣向齐笙的手腕。齐笙晃动的耳朵骤停，立马绷直，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避开了那只手，尾巴向那人扫去。来人退后一步，电光火石之间，两人拉开了不小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