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字】解语·竹（一）

“有谁不是死而寻生，险些终结，险些长命，睡梦中无数次的自刎。”
一
时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忠臣当道，万物向荣。街上桃红柳绿，别是一番气象。连妖会都热闹了几分。
七月初一，文箫清点完妖会的货物，早早回了卧房。文家是妖会上唯一一家能代表人界的世家，各族对文家也算得上客气，若想让子孙去人间历练，也都让文家帮忙。一来二去，文箫手底下也有了几个妖，只不过一个比一个弱又一个比一个蠢，家里得常年燃着掩盖妖气的熏香。
也因着这缘由，无人发现家中多了一只妖。
文箫合了房门，推开屏风，露出昏暗无光的内间。他摸着黑，随手点了根蜡烛，借着手里面那点微弱的烛光私下手边一盆文竹上的符纸。文竹身边氤氲起点点雾气，渐渐化出一个少女，还未站稳便往外冲，被文箫一把捞进怀里：“去哪。”
少女脸色苍白，唇几近透明，瞳光涣散，整个人显露着病态。身子被人一把按在怀里，嘴上还很倔强：“私自……”
“私自囚禁妖族，乃是重罪。文竹，你化形都三个多月了，怎么也不换一句问候。”文箫把三个月没见到太阳的文竹抱到塌上，端来一碗汤，“乖，把汤喝了，看你虚弱的。”
文竹面无表情地看着文箫：“还不是多亏了您三个月没让我见着太阳没法修行。”
君子端方，温尔文雅的文箫异常斯文地一笑，然后俯身在她唇上一啄：“小文竹，你若修炼成了，我关不住你了怎么办。”
“你要关我到何时。”前半句话语气异常重，恶狠狠地，到后面变得很轻，似乎是说前面那几个字已经用尽气力。
文箫低头喂她粥喝，文竹叹了口气，也不言语了，只是她在他那双波澜不惊始终谦逊的眸子里看出了一抹苍凉迷茫。她在沉沉睡去前夕，听到了他如同梦呓一般的低喃：“你要去哪儿啊……我寻的到你吗……”
彷徨，无助，怅然若失。
当晚梦里，文竹依旧躺在雪地里，身下是自己的血，脖颈上还涌着鲜血。梦里没有感觉，只有文箫那一句“我寻的到你吗”在空旷的白雪荒原上徘徊不绝，无始无终。
昼里漠漠无天光，落叶萧萧意琳琅。
笔下观辰宿列张，心上吟春秋如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