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璧】岁岁如今(中)

06
连城璧下山前已和傅红雪交代清了自己的身份，哪知傅红雪脸色都没变一下，一句“我知道了”就没了下文。
他原本还担心傅红雪知晓后会变了态度，准备了一筐话来哄他，这下反倒接不上话了。
红雪果然是红雪。
连城璧觉得惊喜，又好像理所当然就该这样。
养伤时消息闭塞，他们先去了白红莲旧部处，忍辱负重的部下见少主尚存于世，眼含热泪地倒跪在地，为连城璧讲解起如今的状况。
叛军入驻皇城后，负隅顽抗者杀，不事二主者杀，各地州府不臣者杀，不过寥寥半月，前朝伤亡惨重，活着的官员如履薄冰，生怕做了下一个刀下鬼。
死者的不甘，生者的希望，随着一句句声泪俱下的话一股脑压上连城璧肩头，沉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下意识去寻那黑衣红襟的人，傅红雪正站在他身后，安安静静的，却给了连城璧极大的慰藉。
那段平静的生活恍若大梦一场，好在梦醒了，傅红雪还在。
各地州府如今明面上虽已俯首称臣，其中却不乏与叛军虚与委蛇之人。连城璧以匡扶社稷为名，暗地里派遣使者同各州府衙联络，探查叛军兵力布防，调查前朝官员动向，招兵买马操练将士，整日都忙到焦头烂额。
连城璧对外宣称傅红雪是他的心腹，大小事宜皆不需避讳，傅红雪却总在商讨机要时主动避嫌，于是除了跟在连城璧身边的时候，他有很多时间一个人待着。
傅红雪重新练起了刀。
他前二十年练刀是为了杀一个人，从今以后，是为了护一个人。
练刀之余找不到其他事做，傅红雪在走廊上一发呆就是一下午，连城璧忙完后见傅红雪在冷风里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心疼得不行，忙将人拉进自己书房里坐下，吩咐下人把火盆烧的旺些。
连城璧将手在火盆上熨暖了，在傅红雪身前半蹲下来，撩起他的裤腿。
大夫说，傅红雪腿上的伤当时未得到妥善处理，已伤了筋脉，复原的可能性不大。但平时多用药油按摩按摩，多少能缓解阴雨天发作的疼痛。
傅红雪早已习惯忍受疼痛，连城璧却舍不得他受苦，于是每逢阴雨天，总会腾出时间来替他按摩那条伤腿。
“红雪，下次在书房等我好不好？”
连城璧倒了些药油在掌心，覆上傅红雪左膝关节，施力按揉起虬结的筋脉。
“柜子里有许多书，你可以翻翻看，若是没有喜欢的，我再让人再多拿些来。”
“好。”
酸胀的痛感顺着连城璧手上的力道逐渐缓解，傅红雪的神色也随之放松下来，连城璧微低着头，额前的刘海稍稍挡住了他的眼睛，傅红雪伸手把那撮碎发给掀了上去。
露出额头的连城璧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
傅红雪干净的像张白纸一样，好像除了练刀和跟在自己身边外，再没有别的事可以做。
连城璧希望他能像普通人一样活着，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有自己想做的事。
看书也好，掀他刘海也好。
他都乐意。
第二日傅红雪依着连城璧的话，在书房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