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钟的太阳昏昏欲睡(3)

小赵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站的。当一个人困倦到了极点，即使站立也不能阻止身体进入休眠的迫切愿望。小赵猜想自己一定无数次在将要摔倒的时候猛然惊醒，因为刚刚汽车进站时晃悠的那一下便给了他这样一次惊醒，才让他避免了坐过站的过失。小赵站在人行道上，太阳死命地往上爬了一段，可看上去还是没有什么生气。
暑期班的教室就在右手边，一栋破败的小楼，楼下是一家不大的超市、一所烟熏火燎的台球厅还有一间小得可怜的足疗馆。孩子们则在三楼的顶楼，从窗户里传出来让小赵既陌生又嫉妒的欢声。小赵看一眼时间，还有十分钟。他下意识地摸出已经被挤瘪的红万盒子，拈起一根咬在嘴里，才意识到自己的PVC管子已经享受不起这红万的又熏又呛。他失落地把烟又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深吸一口夹杂着下水道气味的空气，硬着头皮上楼。
不知怎么的，小赵一上楼，孩子们瞬间安静下来了。小赵一脑子带着烟味儿的困惑，不过他料定了准没什么好事。果不其然，班里负责值日的小男生怯怯地向他报告，校长刚刚来检查过卫生，因为在讲桌上留着喝完了的饮料瓶子，校长扬言要扣掉小赵老师的工资。小赵愣了一下，脑子里却快速地计算起来。一节课的课时费是十五，卫生扣掉的钱却是二十，合着自己昨天的累死累活不但没有任何收益，反而倒贴给校长五块钱。小赵顿时间对那个瓶子及其主任产生了深仇大恨，他厉声叱问瓶子是谁丢在那里的，教室立时变得更加安静了，楼下台球厅里嘈杂的声音都隐隐能够听到，却没有一个孩子敢回应一声。
小赵懊丧极了，本来就难以支撑疲累的身体，这下子更是直接被抽去了主心骨。他忘记处理班里的孩子，径直走向东向的一扇窗边。孩子们被吓得默不作声，一双双小眼睛随着小赵转动，看着小赵粗暴地掏出一根烟来，吧嗒一声点开打火机，呛人的烟雾就从小赵沉默的背影后升腾起来了。
小赵深吸了一口，冲着窗子外的太阳吐了出去。九点钟的太阳就在窗子外，力不从心地照拂着这座小山城。人们都错了。小赵心里想。九点钟的太阳哪里有一点活力呢？它明明半死不活的。它应该是也想睡觉吧，就这样受累不讨好地照着，它也应该累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