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红》(2)

他很想亲历这样的节日，他向往那片阔土上浓墨重彩的生机和热闹，向往被红色包围。
2.
在X星即将迎来日落的某一世纪的最后一天，20号情报员逃班了，他偷了权限去屏蔽区，把自己一个人锁在隐形态的工作舱里，回溯该国度的历史。这位少年是如此的忘我，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杀伐，没有看见那些摧毁一切的高能粒子激光束，没能看见杀人于无声的汽化枪，更没有看见他的同胞们四处逃窜。
五颗临近恒星的首领踏着血，把X星领袖的头颅切割下来，传送到极寒之地，把这份耻辱封锁在绝对零度里。
在日落时分，由于各种飞行器排放的光化学烟雾，天幕沉淀出一种悲剧的深红色。20号情报员走出舱外，发现这颗星球已经面目全非。浅蓝色的流绵延着，无数的紫外线发射器缓缓着陆，异星人派出武装军，死守在那些小金字塔旁边，同时杀戮着半死不活的X星人。
C星的领袖正在嘲笑那些简易机械臂，嘲笑那些金属外壳上刻着的，家族里所有人的姓名。有祖先的姓名，父母的姓名，还有母亲捏着孩子小手刻上去的，歪歪扭扭的字。
“他们居然把这一堆废铁当传家宝？还刻字？”
M星领袖把汽化枪对准机械臂：“哈哈，废物就是废物，居然还和远古时期的野人一样用手写。”
扣下扳机。砰。机械臂和它身上大大小小的指纹一起湮灭，这个宇宙遗忘了他们的一切。
当R星的领袖按下全球无线电遥控按钮，已经着陆的紫外线发射器放射出喷流状紫外线，强辐射使得金字塔的颜色发生急剧变化。
因为强辐射，20号情报员感到头痛欲裂，心跳紊乱，七窍都快出血。尽管如此，他还是躲在屏蔽区里，颤抖着，目睹着他的母星被人当画纸一样涂鸦，眼看着粉色的小金字塔浸血一样染上红色。
像是一堆堆血肉模糊的俘虏之尸。
最后，X星嬗变了，它从浅粉色的美丽恒星，沦为了血红色的殖民者仓库。
恒星领袖们在原地扣下一个半球形防辐射氧气仓，解下面罩，拿出抢劫来的葡萄酒，开怀畅饮。要知道，在氧气稀薄的X星，酿酒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因为这里是天然的真空，根本不用担心漏气。
20号情报员通过量子侦察仪听到了氧气仓里的一切，听到他们高声赞美着：单质硒的红色真是漂亮，葡萄酒的紫红色也不错，他们要是有幸存的羔羊一定气的眼红……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和眩晕，他的视觉与听觉，皆尽充斥着“红”这个字眼。
就连往昔苍白的落日，也因各种烟雾的掩映变成了暗红，地平线像是血线。
这种梦一样的很喜庆很温暖的颜色，终是成为他滋生怨毒的萌芽。
X星唯一的幸存者，在工作舱里狼狈地翻滚着，撕心裂肺地叫着，比满天警报声更凄厉。
他唯一的愿望是瞎掉聋掉，然后逃离这里，逃避这魔鬼的颜色和魔鬼的星球。他还想复仇，他还得活着。
他吃力地翻身，看到屏幕上神秘国度的地图，把它拖入了名为“目的地”的白框，又把一个经颅超声模块贴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点击了“起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