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同人】霜雪（一）(2)

随后他便飞快地回过头去，毫无礼貌地把我扔在一边。
是一条不好惹的坏龙啊，我在心里感叹道，走了进去。伙计们看起来并不打算搭理我，于是我自作主张把角落里的矮脚板凳踹过来，蜷起松垮的衣摆缩成一团坐下了。盯着他看了半晌，等到他散发出来的气势逐渐温和下去。
铁匠自己可能就是一柄被捶打了很久的剑，刚刚的鲁莽仿佛只是滚烫兵器终于落入冷水里那一声尖叫，他的身躯和灵魂都正逐渐平静凝固：“我曾经造出最锋利的剑，和最坚固的甲胄，也许那时的我就是最好的铁匠。”
即使在四五尺远，也能感受到火炉抛掷出的热量撞在我脸上，有种难以描述清楚的毁灭感。
“那你又何为堕落了呢？”我问道。
此刻的铁匠静默得像一尊侵蚀严重的石雕，但那双并不怎么具有审美价值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为人父母般慈爱的眼神。他看着在火炉中燃烧的铁块，说：“刚从炉子里拿出来的剑，和刚出生的婴孩是一样的。”
“所以你把婴孩扔在火里烧，等等还要把它拿出来用锤子敲，”火焰灼烧的声音在耳边摇晃，我说道。
打铁是一种兼具力量与创造之美的工艺，但如果是打造兵器，就显得充满恶意。毕竟兵器被制造出来的一瞬间，就注定会剥夺某人的健全乃至生命。作为兵器的创造者，又是怀揣着怎样一种心情将屠戮人间的恶兽释放到人间的呢？我盯着铁匠从火炉里抽出一柄样式修长的剑，揣摩那副丑陋皮囊下真实的血肉温度几何。
并不在意我带着冒犯意味的语言，铁匠温柔地把剑放下，原本凝固的肌肉突兀地开始流动起来。他舒展开腰背，握住锤柄，锤子落下时发出开天辟地般精彩的声音。
“杀死人的到底是人还是凶器呢，一个铁匠死后又究竟该受怎样的批判呢，”铁匠的声音糅杂着金属撞击的呻吟，是人为将不规则矿物塞进社会杀人规则时必然承受的痛苦，“道长，你能回答我吗？”
“万物择其道而生，道哪有什么善恶，”我看着他手中铁器发出惨叫，而铁匠毫无反应地继续锤炼，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凌虐暴力的偏好，“说到底也只是选择吧。”
铁匠埋头打铁，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回答，我百无聊赖地等了半晌，听他手中的锤平缓而有力的在剑上落了一万次，才听到把剑扔进冷水里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嘶鸣，他叹了口气。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们还很小，都是喜欢豪言壮语的年纪。”他说道。
铁匠开始絮絮叨叨他那不为人知的少年往事，有一句没一句的，但我却开始恍惚起来，仿佛又置身于京都最繁华的那条街道上。
两个少年飞也似的从我眼前跑过去，商贩与行人冲他们的背影喊着，但什么也无法阻止他们的脚步。如果不是明说的话，大概也很少有人能看出他俩之间存在稀薄的血缘关系。汤隆那时只是跟随父亲进京投靠远房亲戚寻找出头机会的臭小孩，带着一身乡野间莽撞撒野的坏脾气。
“但徐宁不一样，他走向你的时候像一束光，”铁匠说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觉得有点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