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朱颜（四）

穷极山脚，远远望去，一大片房屋依山而建，颇具规模。炊烟袅袅间，为这片纯净雪域染上烟火气息。
这里便是乐安镇。最初来到这里的人，都怀揣着同一个目标，求仙问道。
乐安镇上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从前，有一名富商，年过半百，突患顽疾。富商寻遍名医，也不见病情好转。无奈之下，他决定在最后的时日里，游遍五湖四海。
在旅程的最后，他来到了穷极山，被这里的无垢雪景吸引，决定爬上山峰，了结于此，却不料无意结了仙缘。
富商的家人都以为他已经身死他乡，然而数十年后，富商竟完好归来，病痛痊愈。
从此，穷极山上有神仙的传闻便流传开，越来越多的人前往穷极山，渴望自己足够幸运，踏入仙门，从此摆脱俗世烦恼。
上山的人前赴后继，无论他们虔诚与否，迎接他们的，都只有无边的风雪。但即便如此，人们依旧愿意相信，那些没有回来的人，皆平地飞升。
秋语婵便出生在乐安镇。
岁月变迁，虽然人们心中的追寻仍在，但像秋语婵这样直接出生于此的人，懵懂中并不能完全继承前人的遗志。
抛开其他因素，乐安镇并不是一个适合人们生活的地方，雪原上物资匮乏，交通闭塞，气候恶劣。当维持支撑所有人的共同信念丢失，寒冬里一场暴雪过后，明争暗斗，在这片信仰之地肆意蔓延。
像秋语婵这种爹娘双双下落不明的孤儿，自然变成了底层的蝼蚁，任由他人践踏，甚至驱逐。
夜幕下的穷极山像一把匕首，险峻的山势直刺天宇。
无处可去的秋语婵自然也想到了镇上的那个传说，只是年幼的她没有什么高远的目标，只要能活下去。所以当白熠之朝冻僵的自己伸出手，她毫不犹豫抓住了雪原上这唯一的温暖。
就像泡在温水里，浑身都暖烘烘的，秋语婵觉得自己困极了，眼皮有千斤重。她睁不开眼，也看不见身边人的模样，只听到他笑着道：“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冻死多可惜。”
穷极山上有神仙吗？
没有。
那你是什么人呢？
跟你一样。
那他们呢？
也跟你一样。
这是秋语婵年幼时问过无数遍的问题，虽然每次都得到同样的回答，但她心里始终是不相信的。因为白熠之带她回来的时候，她虽然迷迷糊糊，但还是感觉到了他们是在飞。那么高的穷极山，转眼就到顶。
等她从冻僵的状态恢复，睁开眼，入目便是廊桥飞檐，林木苍郁，这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如画景象，那在这画中长身鹤立的白熠之，自然就被她当成穷极山上的仙人。不管白熠之否认多少遍，她都坚信不疑。
就这样，怀着对白熠之的崇拜仰慕，秋语婵在穷极山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三年。
这三年里，她知道了穷极山上的这片绿荫之地，并非只有白熠之一人；也知道这些人可以飞天遁地，不似凡人；更知道了如果跟着白熠之好好修炼，自己也可以有他们的本事。
变故发生在秋语婵十五岁时，此时的她已略有小成，修行之余，最喜欢下山回到乐安镇看看。虽然这里给她留下了沉痛的回忆，但终究是她出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