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朱颜

看着那台上的薄纱帷幕缓缓合上，白熠之仰头饮尽青瓷小壶中最后一口酒，只觉得暖意泛起，周身惬意，今日这趟浣香楼，当真是没有白来。
只是那裙儿姑娘登台太短，只弹一曲便退场，白熠之这样想着，起身下了二楼，脚步微有虚浮，脑子里飘飘忽忽都是方才纱幔飘动后，裙儿姑娘垂眸抚琴的那张脸。
到了一楼，琇娘正在招呼陆陆续续离开的客人，看到白熠之，讨好的笑意堆了满脸，竟也不顾挤出眼角几丝细纹，扭着略有走样的腰肢迎了上来，“白公子今晚可还满意？日后定要常来呀~。”
“其他都好，就是裙儿姑娘的曲子，有些短。”白熠之打开折扇，不露痕迹的躲开琇娘凑上来的身子，笑着摇摇头，故意表现出几分不满。
白熠之是这浣香楼的常客，传言一掷千金，却从不越界，无论是琇娘还是姑娘们，都对他稀罕得紧。或许这几分不满，就能换来下次多看裙儿姑娘几眼。
琇娘听了这话，略一犹豫，眼珠打了个转，又笑着道，“这楼里的姑娘个个都水灵得很，白公子不妨也多看看其他姑娘，不然这女孩子家家的闹起醋来，我也是很难办哩。”琇娘说着还簇起眉头，叹了口气，好似真的为难不已。
白熠之这边看在眼里，倒也无心与她过多纠缠，摇着扇子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成，下回我便去蓉蓉那边，送她的琵琶，也该把玩熟了。”
跨出浣香楼，走上几走，周遭便静了下来。
一旁的河道里流水潺潺，搅碎了清冷月影，微风吹来，头顶的柳枝婆娑，吹散了方才的微醺之意。白熠之合上纸扇，拍在掌心，垂眸思索了一阵。只见他回身跃起，踏过柳梢，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裙儿，你可要考虑好了，眼下不比当年，年轻的姑娘更得官爷们欢心。虽然你有几分姿色，但这性子可着实不招人喜欢，再过个几年，怕只会跟青儿那般落个无人问津的地步。”
浣香楼有四层，这第四层虽说面积小些，但只有一个房间，房间外还连着一片楼顶亭台，铺着大张的波斯地毯，四角的金兽灯盏，一看便知不是价廉之物。
琇娘的抠门可是响彻全城，能在此处砸下重金，可见这屋中的人，自然是不一般。
裙儿对着黄铜圆镜，从发髻中拆了凤首步摇，青丝如瀑，她凝神看着镜中的自己，再精细的妆容，也遮不住一泓秋水里的疲惫。
“再等半年，我便能凑够银两，你不用再劝我了。”裙儿声音柔和，但语气却是坚定异常。
“我也是为你好啊裙儿，你来这楼中，只弹琴，我也不曾逼你做过其他事。正因为我更疼你，才想要把这个好机会给你啊。”琇娘在裙儿屋里踱着步子，神情带着些急躁。
裙儿起身朝琇娘欠了欠身，道：“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只是此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
琇娘的脸上已有怒气隐隐，她上前扶住裙儿肩膀。
“我的傻裙儿，我知你与她们不同，可你若不想沦落这风尘中，从了员外老爷，立刻便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员外老爷肯娶你，这是多少姑娘都盼不来的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