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愁】第一卷 记得她的名字

 
你问我有个妹妹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个问题，好像有些难回答。
我还记得很多年以前，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妈的病床前。那么小的一个，在护士阿姨的怀里，皮肤红红的脸皮皱皱的，活脱脱像个小猴子。
实在算不上好看。
比其眼前的这个小猴子，我还是更在意妈头上的汗水和苍白的脸色，可妈和爸都是只看着那个小猴子，眼睛里好像撒了星星似的亮。
磊磊，这是你妹妹，
你抱抱她。
护士小姐把小猴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手里，隔着干净到甚至连洗衣粉或是肥皂味道都闻不见的裹布，我都能感觉到怀里小东西烫乎乎的，就像是刚刚出炉的烤红薯一样。
她的眼睛只是小小的一道缝，手掌还没有我的三分之一大，
她好轻。
病房里所有的人都看着我，
我看着她。
这就是妹妹吗。
心底忽然涌出一种奇怪的情绪，总觉得一切不太真实的样子，总觉得怀里的小猴子不像是真的，而只是一个爸妈用来哄骗我的玩具，
告诉你，这是和你流着一样血液的妹妹，
怎么也不像是真的。
好了好了，小公主和妈妈要休息了，小哥哥和爸爸先出去吧。
护士阿姨走了过来，把我手里的小猴子抱走了。
她被抱走了，体温却还是留在我的手上，我的身上。但是我知道，这温度是会散去的，因为她不在了，不在我怀里了，那个热乎的小东西。
还僵着的手动了动，
我突然很想抓着护士阿姨的衣服，
让她把小猴子还给我。
那个，妹妹。
妹妹。
后来，妈就告诉了我她的名字，
张瑶。
以后你是哥哥了，要照顾妹妹哦，知道吗。
那个穿着裙子吃着手 的小姑娘，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地叫我哥哥。
说话都说不清楚，明明是哥哥，却总是说成葛各；走路也走不稳，走几步就要摔的。摔了之后竟也不哭，眼睛里含着泪，跑到我的面前，把随手抹的鼻涕擦在我的裤子上。
她六岁的时候，我十一岁。
我第一次登台的时候，她往我手里塞了一颗糖。很认真地告诉我，
哥哥，吃了甜的就不会紧张了，我在学校演讲就是这样的。
上台前不能吃东西，
我没告诉她。
但是那颗糖，我收了起来，就在我大褂的包里。
第一次熨大褂就把我的大褂熨坏了，骂她的时候明明眼里就有泪光，却还是忍着，哼也不哼一声的。
后来姐姐告诉我，她悄悄地去问她，做一件新的大褂要多少钱。
真是个小傻子。
我记得她第一次上小学的时候，
记得她第一次上中学的时候。
记得她刚换牙的时候，记得她刚剪短发的时候，
记得，她第一次告诉我她有喜欢的男生的时候。
她竟然那么细致地告诉我他笑得有多好看？
呵，
这就是为什么我每次看见他都恨不得用眼刀杀了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