螟蛉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吾”
极北之地有火山,终日硝烟四溢,暗火流淌。
幽暗旷远的山体和北地天空中喷吐的极光交相辉映,灰黑色的烟尘涂抹在光怪陆离的天穹上,顺着山体向下,炽热的熔浆脉伏千里;丹蛇蜿蜒,玄蜂吹蛊,瘴气四溢,莽草不绝——这是一片死地,却生机勃勃。
倏在此已不知生活了多久。它是谁,从何而来,到何而去,它一概不知。自它有知觉起,充斥它感官的只有燥热,这种燥热不是被火苗舔舐的成片的痛,而是被一蓬蓬沙土击打的针刺感。
倏对这样的生活方式持默许态度,在它的思维中枢里,所有算力都指向一个目标——“活下去”,地脉虽有火毒,但尚存生机,与其发展脚力,不如长得壮些,站得稳些——它早已放弃了移动力,只是尽量的让自己的肢体四散延伸到热土里。土是温暖的,土里的热可以为自己提供生命的能量。
“名”
外面迁来一群含沙,这是一只快死的丹蛇告诉倏的,那只丹蛇中了含沙的射流影,身上的皮肉“扑簌扑簌”的往下掉,落在倏的根上,发出轻柔的声响——倏感谢这只丹蛇,它让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了“空间”这一概念。以此为契机,倏开始构建更立体的感知,在积蓄了足够的能量后,它新生成了五个思维中枢,算力提高的它在思维中存储下“纵横”的概念:躯干感到的燥热是纵向的,刺痛自上而下流淌,肢体触摸的温暖是横向的,热力自左向右掠过。
至于那只丹蛇,就连它的后代都忘了它是谁。
思考的越多,索取的也越多。“纵横”、“斜侧”、“远近”······倏对空间的感觉越来越精细,于是它尝试着以自己为坐标构建时间。很轻易的,它把一次热力掠过根部的时间称为"日",每三十日为一个“月”,每十二月是一“年”。它很想继续分下去,但它的思维中枢常常过热,倏只好努力积攒能量,为自己的思维中枢制造散热器官。
“螟”
在倏的感知里,时间流动了三千个年,七个月,以及九个日。倏的思考中枢越来越多,算力越来越强,直观表现出来就是:它的身躯更庞大了,也更高了。它开始思考一些非必需的事,比如情感。这直观体现在倏对时间的态度中,它开始期待新年的到来,伤感旧年的离去。情感让它感慨生的美好和无常,也让它第一次有了离开的念头。
倏有了渴望,它想看到这个世界的样子。有几个思维中枢认为这是对能量的浪费:倏已经构筑了完善的储能系统,这足以让它长存于世,偏安一隅并不是丢脸的事——虽然丢脸也是情感对世界的投影,不符合生存的逻辑。
倏屏蔽了这几个思维中枢的躁动。它开始收束对外界的感知,放弃不必要的神经束,生成能感知光线的特殊神经。当名为“目”的感光系统完成时,计时系统告诉它又过了一千个年,这让它有种重生的感觉,它甚至想改名为“大椿”来纪念自己的新生。
”蛉“
大椿看到了这个世界。赤的火,青的天,赭红色的岩石围着岩浆的大河,滚烫的火流流入大海激起冲天白雾,远方梦幻般的极光在空中织成冷色的锦缎。这个世界是如此生机勃勃,大椿新发展的三十只目都在超负荷工作,却也无法将看到的一切完整地铭刻在记忆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