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安.谎言(10)

先前我去愚人林，并没有看到任何一棵树木上又刻下的谎言，可八千年前，只有三米高的小树如今已高耸入云，而那当时刻在底部的东西在地面上如何还能看到呢？
08
凹凸星球的夜色又湿又重，像是要把所有生灵溺死在黑暗里。
我苍白着脸，悬浮在半空中，撩开挡在我面前沉沉叠叠的枝干，像是撩起盖在尸体上的白布，逝者面上的头发。
现在，我看到了那泛着青色苔色，粗糙树皮上狰狞的痕迹了，像是扭曲的蛇，像是愈合的伤口，但却的确是我的笔迹。
原来八千年前，我的确来过这里。
大脑像是被一道斧子从中劈开，我感觉我的灵魂被撕成两半。我木然地用手去触碰，那被时光腐蚀，却依然清晰的笔画，你看那字，一横一撇都分得清楚，生怕我认不出来似的。
树上写着：“安迷修，你不爱他。”
谎言成立，安迷修，你不爱他。
我听到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一些沉睡的记忆在这一刻被唤醒。我看到了那个在酒吧里坐在我身边，侧头朝我举杯的人，我看到了那个在漫天繁星下，拿着吉他给我唱雷王星民谣的人，我看到了那个纵情后那头蹭我脖颈的人。
为什么？
我问他，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要忘记，却没有在愚人树上留下半点印记？
为什么？
我问我自己，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要铭记，却真的来过这片森林？
幻境里，他最后望向我的眼神里，释然中有一点点失望。
他在失望什么，我大概明白了。
决战的前夕，是我在最后关头临阵脱逃，是我选择了抛弃我们的爱情。
他是在失望，原来我并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爱他。
安迷修，你不爱他。
这不是谎言，原来我真的不爱他。
09
昏昏沉沉地回到了神殿，我靠在了座椅上。
如今的我依然回忆不起我去愚人林的具体细节，愚人树能让一个人将谎言信以为真，总归是有点修饰，遮掩相关记忆的能力的。
但是可以确定，我的确在八千年前背叛了我的恋人，背叛了我们的爱情。
复苏的部分记忆折磨着我，道义上的罪恶感也折磨着我，我竟然分不清是哪个更痛。我低下头，看着在黑曜石地板映出的我的倒影，第一次觉得我是那样面无可憎。
至今我依然想不明白，我会为了逃避和他决战的痛苦，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催眠自己……可做了就是做了。
我就是比自己想象中的卑鄙，想象中的懦弱……我根本不配骑士之称，也根本不配……去爱一个人。
“啪嗒”有水滴砸落在地板上，我紧紧闭上了眼睛。
我想不明白，既然我的爱那么虚伪，我的记忆依然残缺，那么这份迟到的，名为失去的痛苦……怎么会那么真实呢？
火柴盒里还剩下五根火柴，下一根火柴亮起时，明白了谎言真相的我眼前应该不会再有迷雾。清晰的图景也许能刺激我回想起更多东西，让我看清真实的自己。冷静后，我点燃了下一根火柴。
然而在火光亮起的那一刻，白色的雾气再次在我眼前弥漫开来。这是雾气，稀薄了一些的雾气，而我好像回到了上一次的提示场景中，面前的人心口上在流出艳丽的血，他微微扭头，那张脸藏在雾气后，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