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 第四章 蜂巢(2)

乡民称刘剽为剽姑娘，极热情地留炬力和剽姑娘下来过夜。刘剽素来不久留，知道他们生活拮据，不便打扰。但乡民们极力挽留且告知已经杀禽设宴，二人再离开这些都要浪费。炬力在这里感到前所未有地温暖，率先被攻克，剽姑娘只好伴留。
夜宴时分，三老庭院里堆起了用松树烧成的木炭，由于其中掺杂了几块镜木反射光线，篝火燃起时十分明亮，乡民们都拿出了自家的吃食，富裕人家要摆在篝火旁以吸引人们目光，拮据的人家也拿来黄米在瓦罐中熬成粥供众人分食。刘剽姑娘为了表示感谢，去山下的酒家买来了木桶美酒，这种村民们几年都不曾接触的琼浆玉液，霎那间点燃了热情的气氛。青壮年们抬着酒桶围着篝火跳舞，被家大人的“小崽子，别撒了”的骂声中奔跑。这些青年不过和炬力同岁，炬力和他们一下午的相处已经打成一片，也加入被骂的阵营中。阿弋国是草原民族，向来以能吃酒闻名，几个好事的青年要与炬力比拼酒量，没过两杯就不省人事。炬力也十分兴奋，大声叫喊：“哪个子与我骈偶[6]”。大伙被他这带者口音的明国话逗得哈哈大乐，几个青年在笑闹中把炬力和刘剽抛向空中。刘剽虽然经常来蜂巢，玩到这样疯也是第一次，带着银铃般的笑声和年轻人们打闹。
男子们和炬力勾肩搭背，姑娘们羞答答地送上花朵和针线礼物，小孩子们则喜欢坐在炬力腿上摸他的高鼻梁，之后就大笑着逃跑。杯盘狼藉过后，从山坡上来了火把和锣鼓声，原来是山下的镇上戏班听说来了个外乡人，要给他开开眼界。听戏这种娱乐活动在岩坡上也是奢侈事，一般只有红白喜事才会请戏班子来唱一段，今天来的又是山下顶级的戏班子，男旦紫梅儿和官生火烧子，要唱《相遇欢》，大伙酒劲过去，听到这一出，直说应景，拉着两人下了山。
到了戏园子，演员都已经粉墨妆成，一见大伙到来，立刻拉开帷幕开始演出。演出甫一开始，炬力就惊叹于演出形式和明国简直一模一样，在明国这被称为明剧，听乡民们介绍，隐国这个也叫明剧。就连这出《相遇欢》，就是改编过的《活捉三郎》。在《相遇欢》里，张文远[7]做了官后，阎惜娇才去世，鬼魂来找三郎时，三郎不但没有惊惧，反而十分欢喜，并留了他在官府中，打算找个机会为这个没去处的鬼魂在祠堂中立个灵位，让她这无法由于违背伦理而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扶正，不料受到来自三郎正妻和宗族的百般阻挠，结局以三郎受不了来自外部的折磨，也无脸面对阎惜娇而自杀，死后阎惜娇借三郎的肉体还魂，用三郎的身体停妻另取，毁灭了整个宗族。炬力在阿弋国的时候，明国经常有代表来演出明剧，对这一段有印象，这改编后的剧种借着酒劲听起来十分有趣，其中三郎自杀时的一段唱词令炬力深受感动：
“
不想那风花雪月也叫人厌烦
只为那生死恋人能入我祠坛
用一座新坟
驱散旧霾
所有黑白
后人探看
”
掌声雷动，演员谢幕后亲自下台来一睹外乡人真容，夸赞两句后，扮演阎惜娇的紫梅儿执意邀请炬力到后台小坐。刘剽提出已经震六[8]，该回到岩坡上休憩。便领着他回去了，来听戏的都是乡里的老人和青壮年，小孩和姑娘被留置在窑洞中。回到三老家中，灵儿已经盘缩成兔子模样入睡，刘剽和炬力被分到楼上的两间卧室中。三老与堂客，带者孙子们睡在楼下，其余子女则各到亲友家借宿。在道别晚安前，刘剽告知炬力明天要去拜见君主，今晚需要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