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薛晓」星尘洒余光(3)

他给我讲世间百般恩怨，道离人爱恨情仇，纠缠连绵，再理不清；如同当年藏色师姐同我描述的那般，我仍是听得云里雾里，哪怕彼时已是年方十七，却还是像那个居于山上的孩子一样的懵懂。
同师姐的轻快活泼比起来，先生历经的世事更为苦涩深沉，字字诛心；牵肠挂肚，千回百转，但终究是绕不开一个“孽”字。
是荒芜，是乐土，是炼狱。
我无法理解世人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又太自作聪明，认为只要坚守本心，便定不会被淤泥所沾染。天道好轮回，善恶有报，定不会枉屈了良人。
先生直勾勾地盯着我，双目微阖，轻轻摇了摇头。
那时我实在是太天真。
又是杏花飘落的季节，迎走了满城烟雨，屋檐披薄纱；可在这一世繁华之中，唯一格格不入的并不是流离失所的我，而是跌跌撞撞的他。
或许是五感黯然了太久，他的一袭白衣，于我看来便是无比的显眼，明晃如昼，与少年晦暗无光的面容不大相衬，却晃得我鼻尖一酸，不由错开视线，望向别处——
他身后的那把剑，明丽清透，冷若霜花，乃是我生前所用的霜华。
薛洋，扮成我的模样，你又究竟是想做什么。
我苦笑，然又无可奈何。
红尘散去残阳尽，物是人非事事休。
当年在金麟台的时候，犹记他蓦然回首，看向我的目光赤裸裸的直白，毫不掩饰内心的厌恶，不禁令我心头一颤。清澈的眼底眸色幽暗，像是沉溺于深渊中的星，阴沉却不失光亮，至少让他还能残存几分少年的狡黠，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只是宿命不渡他，硬是要摘去仅剩的一颗星辰梦魇。那双本是很稚气的眼睛被蒙上一层阴鹜，如同枯井一般都深不可测，任凭石子叮叮咚咚落下，却泛不起丝毫波澜，仿佛雾瘴迷茫，空虚且空洞。
我没想过他的双眸也会有如此不光彩的一天，就像当初的我一样；可我至少还有白绫和缥缈的云烟，而他除却锁灵囊外，便一无所有。
就像囚笼里的困兽被生生暴露在阳光下般，慌乱而又孤寂，衬得他一派荒谬悲凉，青丝掩不住的哀伤。
薛洋，你究竟是在等什么。
师傅曾说过，若寻不到心之所向，便只是徒有一副行尸走肉的躯壳而已；但或许终是太过愚钝，我不知执迷不悟的究竟是我还是他，亦或二者皆有之。乱尘过后，唯有心底的烙印仍是刻骨的清晰，茫茫高墙内，是孤魂野鬼般的流离。
我并非从未尝试挽留，只不过往事如梦般旖旎，却又太微不足惜，早已无力再去追忆。
卦爻曾言我命中定有一孽，怎料人算不如天算，我万万没能料到，我们之间，终会有一人执迷不悟，痴尽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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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时节，大雪下得昏天暗地，整座山全被一片苍茫覆盖，与昏暗天际融为一体，连草木都褪去了原有的色彩。常听人说北境酷寒，如今细想来，却也不过只是当下如此而已，便再无逾越之处。
只是我再感受不到半分冷热，既为残魂，感官便早已被尽数剥夺。世间再多的血肉模糊满目疮痍，我都无法再去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