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

“好好收拾一下你自己的东西，明天搬家的时候没用的东西就不要带了。”
我坐在转椅上，手扶住椅把，右脚往右一蹬，连带着椅子也一起转动起来。我突然想起刚搬来这间房子的时候，相比起那些一动不动的老式古董，这种新奇的玩意儿才能激起我的兴趣。在这儿住了多久？十多年了吧。从小学到大学，小时候以为知道爸妈老了这间房子也不会老，奈何仅仅十多个年头，这儿就要被拆除了。
十年的时间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太漫长了。
我不爱收拾东西，总是拖到老妈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会勉强想起要把那些过时的玩具或是上学期留下的课本收拾好。时间一长，房间里的几乎所有柜子都装了些老旧的课本，还有我偷藏的玄幻小说。我想把那些小说都带走，说不定以后会有那么些用处。可书很多，翻箱倒柜了半天，看到了小学的语文课本，不知不觉就翻看起来。
我是不喜欢语文课的，因为我老是答不对老师的问题，描述人物的思想感情也只会用喜悦或是沮丧这样的词汇。我总喜欢在课上给给插图配话，画一个小气泡再配点搞笑的文字，一个人可以在那笑半天。比如在描述雅鲁藏布江的插图上我写了：“我快撑不住了！”“我也是！”；在闰土刺猹的图上我写了：“看我不扎死你！”……
翻到一年级的课本，里面有一页纸。“我的梦想”，看标题是小学的时候任何老师都会让学生写的那种作文：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科学家，像袁隆平爷爷那样的科学家，我希望我可以发明出能在空中飞的汽车，我希望能发明出宇宙飞船，我希望我能发明出一种药能治好所以的病……”
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张格子纸，我拿着铅笔，一笔一划地写着我的梦想，铅笔灰粘在我的手上，我也不理会因为我写得很认真，好像这么写，我就真的能成为一名科学家一样，真的可以像袁隆平爷爷那样受到所有人的尊敬。我写完了，对着这篇已经被我的手擦得模糊的作文傻笑，上面还有我因为不会写那字而补上的拼音。
我突然觉得惆怅起来，一年级的时候我还能有那么高远的梦想，可是现在大二了，却挣扎在挂科的边缘，找不到当初的方向，忘记了先前彻夜苦读的目的，迷失自我了。
我歪着头，对着桌上那张老旧的作文纸发呆。我当初一定很珍视这篇作文吧，不然也不会特意撕下来藏在课本里。我已经记不清从前是否会对着它傻笑，想象梦想成真后的生活，正如我现在想象从前的我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门突然开了，我以为是妈妈进来检查我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不过没有，进来的是一个男人，长着一张很熟悉的脸。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我，径直往转椅的方向走过来，我赶忙让到一边，看着他倒在椅子上。他蓄着须，戴着黑边眼镜，一头干练的短发，看着就像是一个很憔悴的中年男人，瘦了。他倚靠在椅子上，像一尊雕像。
我坐在床上，怀疑他是不是死了，不过他接下来的动作打消了我的疑虑，他手扶住椅把，右脚往右一蹬，连带着椅子也一起转动起来。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出现。我好奇地盯着他，像是在面试一个职员，而他显然并不能注意到我的存在，他的眼睛始终看着窗外，就像我以前不想学习的时候也会盯着窗外一样，不是真的有什么精彩的事，而是要放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