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隋唐穿)(十九至二十一章)
时间已过去了三天,王伯当的伤时好时坏。高烧一直不退,有时候烧得糊涂了,他躺在床上说胡话。偶尔清醒一回,却根本拒绝喝药,连周婶做的稀粥都不肯喝上一口。我好说歹说,软语也求过了,重话也扔过了,统统都不管用,逼得狠了,他就两眼一闭,看都懒得再多看我一眼。我实在无法,只得烦周婶常去大酒楼买些人家冬天储下的冰,带回来裹在布袋里,用锏捣碎了,趁他睡着的时候,敷在他的额头上。他不喝药,我也只有采用这种物理降温的法子了。
到第四天上,王伯当右手的伤开始溃烂了,就算我再怎样相信历史,我还是禁不住想起那些大夫的话。历史是会错的,至少在我的事情上就错了,我上辈子,可从来没有哪本书、哪个历史学家提过秦琼有个妹妹。那王伯当……也会错吗?……
我小心地煎着剩下的最后一副药,前几次都因为王伯当不肯喝,白白浪费了。王伯当沉沉地睡着,我手里攒着一把匕首,这次,就算是得用匕首把他的牙关撬开,我也要把这药给他灌下去!
药煎好了,我提起罐子把药倒入碗里,不想竟泼出了好多,原来我的手一直在抖……
好不容易倒好了药汤,我把匕首笼在袖子里,端着碗一步一步地走到王伯当的床边。他还在睡着,尽管我的脚步并不轻,却没能惊醒他。我的手抖得越发厉害了,只好用两只手捧住药碗。立在他的床前,我不敢在床边坐下,只得跪在地上,咬紧牙,狠下决心,腾出一只手,一寸一寸地朝前伸出手臂,就想去扳他的腮帮子。
就在我的指尖距他还差着半寸时,明明睡熟的人竟突然睁开了眼睛。我又惊又吓,伸出的手猛地迅速缩回,端着药碗的手却僵在了身前。
王伯当动了动,大概是想坐起来,可是高烧虚弱,他只能费力地转了转头,那双眼睛便凝注在我身上。我只觉得,我的一切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似乎成了透明。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掩袖口,却没想到,这样的举动反倒让他注意到了我袖中的匕首,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像是把他眼中仅有的温度都抽走了,只留下一片冰冷——如果还能更冷的话。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偏了过去,收回了目光,眼里满是倦怠,眼睑微微颤动,像是又要再次阖上。我看他这个样子,禁不住起了急,想起我先前的决心,膝盖用力,蹭地又逼近几分,挺直身子端着药碗去够他的嘴,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喝下去!
王伯当的眉耸起了,越拧越紧,每一条纹路都像是在喷薄着怒火。我的手动得越来越慢,心里也越来越没有底气,可是,欺着他无力动手,我仍旧把药朝他送过去。
不料,他的手虽然伤了,却在我靠近时突然侧身,冷不防肩膀一顶。我的手本就在抖,被他这一下,手一松,眼看药碗就要翻落在地。我看着深棕色的药汤翻溅出来,那液体嘀嗒声在我的耳朵里听起来,简直就像是悲鸣。这是最后一碗药了啊!这个念头忽然猛烈地撞击在我的心上,快得我根本来不及多想,我只知道,我飞快地伸出了另一只手,凌空接住了药碗。泼洒出来的滚烫药汁溅在我的手上,我忍不住喊了一声,紧咬嘴唇才勉强压下了呻吟,可捏着药碗的手灼烧似的疼痛却没法止住。都说十指连心,手上的痛,钻心的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