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

亨泰百货的霓虹灯将在今晚最后一次熄灭，再不会亮起。闭店通告贴在商场正门的玻璃上，文字很长，却鲜有人留意。真正利益悠关的人们更关心善后事宜。而不是那些回忆往昔辉煌、无奈市场残酷、感念顾客支持等等不疼不痒的官样文章。总之，在这座城市闯荡了三十年之后，亨泰百货最终被抛弃在繁华之外。
作为瑞景百货的新任总经理，在到任前一晚就看到曾经强大的对手如此谢幕，祁鹏禹自然心有戚戚。他在工作群中发了第一条文字：竞争店今天结束营业，请各位居安思危。
随身的行李只有一个小小的登机箱，如同历次出差一般，祁鹏禹习惯轻车简从。他在路口拦下出租车，独自回到自己的新公寓。这就是飞机晚点的好处，免去机场的热情接机，欢迎宴会自然推迟。明天一早，在早会上直接亮相，这才是他的风格。
和落寞收场的亨泰相比，这一天只是瑞景百货平淡营业日中的一个。4月的第一天，正常工作日，愚人节，不算活动节点，晚间的卖场终究冷清一些。闭店的晚钟悠悠扬扬地敲满十下，叶菁在正门口，再一次鞠躬致谢，随后折身向服务台走去。
手台中响起各部门的关店汇报，一一听完正好见到罗沁。“罗经理怎么亲自值班啊？”叶菁笑意盈盈地寒暄，顺手递出手台，“麻烦充电。”
“人手不够，我来替班。”
“总经理明早才来，要敬业也得等明天吧。”
“明天的机会给你，我不抢。”
直梯门刚好打开，两人正好微笑作别。叶菁尚未收回的笑容正好给了在电梯口擦身而过的邱涵。
“怎么又是你值夜班。”
“员工餐厅和更衣室今晚完工，我当然得在现场啦。”邱涵答得还算轻松，完全看不出连上一周夜班的疲惫。
“明天新总经理到任，你这边赶着完工，小心有些人嫉妒。”罗沁好心提醒，毕竟公司上下都知道叶菁野心勃勃，眼下正打压着邱涵起劲，当然罗沁自己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又被怀疑蓄谋上位了吧。”
“我无所谓，倒是你，已经被挤兑到总务部了，再不找机会翻身就真的被欺负死了。”
“已经这样了，还能再坏吗？”邱涵倒也看得开：被叶菁调出营业部，到总务部当代理部长，竟能不急不恼地忙内部装修，把工期赶在总经理到任前一晚结束，只为了不落得碌碌无为的印象。
“没有比你更看得开了。晚上需要我干什么？你尽管说。”
“需要你回家睡美容觉，明天好好跟新总经理开会。”
“那你呢，今天看样子要熬一整夜了。到了早上还有精神去开会吗？”
“放心吧，我醒着神呢，明天不会出错的。”
祁鹏禹提早一小时上班，员工通道的大门还没完全敞开，保安见陌生人推门而来上前阻拦，他不急不缓将名牌亮给保安，问了早上好径直走上员工电梯，直奔十三楼。
敞开式的办公区，让人站在门口就能看到尽头。从头到尾顺次排列的不仅是桌椅，还有部门的主次，职位的高低。了解内情的人一眼就能从每个人的座次看出几分这个公司现实的情况。祁鹏禹的位置自然在办公室的最尽头，L形办公桌围成一个独立区域，墙角有独立的文件柜，左侧的位置因为没有与总经理平级的职位只放了一张可供进行小型会议的玻璃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