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隋唐穿)(十至十二章)(7)
“二哥!”
我分明看到了从墙后转出好几个人影,衣着都颇光鲜,还有一个白袍白巾,就紧跟在那顶熟悉的身影后。我知道这是丢人的,还没换女装,撩着身上这男装袖子擦眼泪,样子肯定又滑稽又难看。可我就是忍不住,哭得直抽气,喊了一句之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脚下软绵绵的,却像上了发条似的往那几个人影那边交替挪动,那几个人也在快速向这边移动,最前头的,不用说,正是几个月不见的受了许多苦的让我们一家口里心里都挂念不已的二哥!
我张着嘴,把浑身的力气都用上了,哇哇地直着嗓子拼命哭。虽然我哭得什么都看不见,但我知道搂着我的胳臂是二哥的——气息、味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样起了决定性作用,反正我毫不犹豫地就这么认定了。我只感觉到那胳臂越来越用力,手臂越收越紧,我下意识地伸开手去拽着,手指刚触到二哥的手臂,眼泪便真像决堤似的,连我自己都心惊,我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二哥的胳臂,从来都是结结实实的,不管是二头肌还是三头肌四头肌,那绝对是真正钢铁似的硬邦邦,手指头按得重些,指尖都会生疼。可是现在,我分明觉得,二哥的手臂是软的……
身后有人在拉我,一只陌生的手拿来一块绢子,滑润润地拂过我的脸,正哭得七荤八素的脑袋里冒出来的竟不是“丝绸”而是“丝滑”,“德芙”……我混混沌沌地走了神,神游了一大圈之后,眼泪才总算止住了。
“秦姑娘!”
有人唤了这么一声,我转头去看,眼前却模模糊糊地只剩了一团白雾。照旧撩起袖子要擦,不料一圈袖子都是湿的,扯起襟子想代替袖子,谁想也是湿的。只好翻过来,凑着里子擦,反正面子是早就没有了,里子还要它干什么……
眼角隐约瞥到一个一身白衣的影子,站在一边,双臂抱着胸,不用问,那一定就是戴孝的单雄信了。我没敢多看,使劲往二哥的怀里缩了缩,拿二哥的胳臂当作挡箭牌。我把脸埋在二哥的怀里,感觉到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又不是呼吸似的规则,时急时缓。我暗暗皱眉,二哥在忍笑了,二哥要忍笑的时候,眉眼唇角还能憋住,胸口绝对会把他出卖了。
“单二弟,谢贤弟,这是舍妹秦瑶。王贤弟已是见过了。”我的耳朵半堵着,二哥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有一个字却已是清清楚楚地落进了我的耳朵里。
王——
我“哧”地倒抽了一口气,眼前猛地浮现出那个在德胜楼的后院摆弄袖中弩箭的清俊身影,心跳就忽地重了——有好几年了吧……这些年,只是零星地听二哥提起过几次,却再也没能见着他……
我兜转身子,挺了挺腰,仍是垂着头,胡乱抱了抱拳,一总见了个礼:“小瑶见过几位哥哥。”我明明没有抬头,看到的只是腰部以下的部分,可奇怪的是,我的目光自动锁住了那件淡青色的长袍,看质地像是轻薄的缎子。这天气,正是寒冬,北风呼啸,一般的人穿着棉袄还冻得直哆嗦,这人却只穿了这样一件缎袍子,一定是自小习武,早就不畏寒冷了。那袍子上疏疏落落地绣了少许图样,不是团花牡丹之类时兴的样式,绣线几乎和袍子同色,只是略微深了些。我瞪直了眼睛用力去看,竟是几根翠竹,或直挺傲立或潇洒微倾,竹叶间蔓出一股清幽淡雅的韵致。“宁折不弯”,这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