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2)

看着李煜走出餐厅的背影，阿虎心里十分困惑，他不知道师傅为何对这道菜如此执着。他觉得李煜跟威拉德上尉冲进丛林迎接一个又一个失望，却还是不停步时的身影出奇地相像。威拉德上尉是《Apocalypse Now》中的主角，而《Apocalypse Now》是阿虎最近刚刚看完的一部电影。虽然阿虎看到脑袋发胀都没有弄清楚电影要讲的东西是什么，但是这到底是一部如今很少人会选择去看的冷门片，而李煜曾对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凡是冷门的，都是可以引人崇拜的。”所以阿虎像工资翻番了一般，十分得意。
突然阿虎一怔，原来是老钱拍了一下他的后背。阿虎回头见是老钱，才定了惊魂。看着老钱，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胸脯，大声地说道：“放心吧经理！我照你吩咐，啥都没说，哈哈哈!”老钱见状赶忙上前用力捂住阿虎的嘴巴，轻声地说：“那么大声你想让你师傅听见啊？”说着慢慢放下捂着阿虎的手，阿虎不好意思地抓着后脑勺，悄悄地问：“对了经理，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把昨天的事告诉师傅呢？”老钱停顿了半晌，意味深长地说：“有些重逢需要顺其自然。”说完，老钱点起一根烟，思绪回到昨晚。
餐厅的晚高峰不似午高峰一般需要全员戒备，何况临近打烊，餐厅用餐的客人，甚至包括工作人员，都已是寥寥无几，昨晚也一如往常。李煜在这个时间早已躺在家里，阿虎在厨房里无聊地摆弄着手机，老钱在大厅清点着纷繁的账目。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孩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举起了手，并四处张望。下一秒，她注意到老钱望向了她，便朝老钱挥了挥手，嘴里小声地说着点单。老钱读懂了她的口型，报以一个温和的笑，点头示意明白。
当老钱拿着纸笔走到女孩跟前的时候，还没开口，就听到女孩斩钉截铁地说：“你好，我要点这道相见欢。”老钱一愣，倒不是因为这个女孩抬头望向他的那双好似泛着泪光的美丽眼睛，而是有人居然那么果断，不问详情就点了这道菜。因为菜单上是没有这道菜的图样的，所以出于提醒，老钱对女孩说：“小姐，我跟您介绍一下这道菜的具体主料，您再看看是否……”“我知道啊，小葱拌豆腐嘛。”老钱又愣了，他发现这一刻女孩的眼里没了泪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欣喜的小得意。老钱赶忙在纸上记下“相见欢”，然后飞奔进厨房，对着阿虎说：“快，阿虎，相见欢！”阿虎从没见过这么慌张的老钱，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相见…欢？”他不相信这道万年冷门菜竟然会有人点，心想对方一定是个受人景仰的高人，要么就是意图来砸招牌的同行。“对!快做！”阿虎不知道老钱为什么这么兴奋，可他知道这是师傅教他教得最用心的一道菜，他一定不会让师傅失望的。
在老钱去报菜的这段时间，女孩坐在座位上怔怔出神，她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好一段时间之前，重逢了相当深刻的事情。她的口中小声地念着：“小葱荡，豆腐伴，相离恨，相见欢。”当老钱将相见欢端到女孩面前的时候，老钱明显感受到他们在那一刻是同样激动的。而这一刻几乎已经没有其他客人了，阿虎也从厨房跑了出来，他也想看看点这道菜的是何方神圣。女孩仔细品尝，久久不语。好一会儿，当她把整道菜都吃完，老钱和阿虎还是站着，像庄严肃穆的卫兵，在守卫一场仪式。末了，女孩终于开口:“虽然我知道这不是这道菜的原主人做的，但还是很好吃，谢谢。”老钱听后刚想说点什么，阿虎却抢先开了口：“你明早来的话就能吃到原汁原味的相见欢啦，原主人是我师傅，他比我做的好吃多啦！”女孩听后噗嗤一笑，这笑声纯净明朗，似能滋润久行之人心上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