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从今夜白

都说医院，是最检验人性的地方。
我叫陆白，今年二十八岁，是本市中心医院的一名脑科医生。
二十六岁的时候，我研究生毕业，被分配到这所医院。
短短两年，我在手术室门口，见到过太多，因为患者脑死亡成为植物人，而家庭负担不起医药费而崩溃大哭的例子，甚至有人直接问我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死在手术台上。
“006号患者，金硕珍，今日无任何异样，指标一切正常。”
我向病人家属如实告知病人的情况。
病人家属低着头，沉默了许久，说
“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
“病人情况良好，具体什么时候清醒，我也不太清楚。主要还是看他本人的意愿吧，如果他本人没有想要苏醒的欲望，我们做再多外界干预也是徒劳的。”
病人家属抬起头，我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容，清秀，五官硬朗。记忆力，他好像是第一次来吧。
“你是病人家属？”
“是，我叫金泰亨，他是我哥哥，叫金硕珍。”
我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跟你哥聊聊天，我要去下一个病房了。”
说完我转身准备出门。
“医生！”
他突然大声叫住我。
“医生，我们一家准备搬到国外去了，以后可能很少回来了。你可以，帮忙照顾我哥吗。你放心，医药费和照顾的费用我都会准时打给你的。”
我愣了一下，“你们这是，准备放弃他了？”
我看了看床上睡得安详的金硕珍，内心突然一阵心疼。果然，医院真的是检验人性的好地方。任何家庭都不会愿意日日守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的人吧。住院费，照料费，治疗费，等等加起来，迟早会拖垮一个原本富裕的小康家庭。
金泰亨看起来很着急，好像深怕我误会了什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不是的医生，我们没有要放弃我哥的意思！只是，我要订婚了，父母准备移民到国外去，往后能回来的时间不多，所以想要请您帮忙照料一下我哥。费用上面，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金泰亨先生，如果您真的有钱，大可以请一个护工。我是一个医生，专门照顾一个病人不是我分内的事情。”
“可是我哥，是您的第一个病人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我顿了一下。
他在威胁我。
没错，金硕珍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我是那场手术的 ，主刀医生。因为我的一时分神的错误判断，才导致金硕珍这么久都没有醒来。
所以我才会对他格外上心，查房原本也不算是我分内的事情。
“金泰亨先生是在威胁我吗？”
“我没有，陆医生想听听，关于我哥的故事吗？”
鬼使神差的，我坐了下来，示意他讲述关于我第一个病人的故事。
金泰亨和金硕珍，是差三岁的兄弟，对于金泰亨来说，金硕珍是像父亲一般的兄长。金泰亨如今这副文质彬彬，待人温柔，有耐心的模样，有一大部分是来自于金硕珍的影响。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像哥哥那样的人。
哥哥是他的榜样，在父亲去世之后哥哥挑起了家里的大梁，接过了父亲的生意。但是劳累过度的他，终于有一天发现自己视线模糊，甚至有时会陷入黑暗。他瞒着家人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跟他说，他的大脑里有一颗肿瘤，目前不确定是良性还是恶性，但是需要进行开颅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