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

一
太平湖畔龙门乡，人们忙活着准备各种过年的事情。苏意修从平龙山舅舅家坐船出发赶往老家琳夏苏村，腊月二十四是每年一次的祭祖仪式。一月份皖南的天气以阴冷雨雪居多，坐船渡过太平湖需要大半天时间，下船到了新华乡已经是傍晚五点多，鹅毛大雪有两寸厚，这让夜晚降临的时间也稍微推迟了些。苏意修去了街中心上的汪氏牛肉面馆。
“汪老板，来一海碗牛肉面，老规矩。”苏意修撩起门帘靠窗坐下。
“好嘞，小茂爷，今儿怎么这么赶啊？”面馆老板汪兴财亲自上来招呼。
“马上过小年，我得赶回去祭祖。我们家辈分小，更加不能缺了席，我父亲一个月前就捎信过来叫我回去准备。这不舅舅家和老丈人家置办年货，我得帮忙。还有去泾县、南陵的几班竹排我还要放，年底了大家都要多挣点烟钱。”苏意修卷起袖子，倒着热茶。
“你一年到头都是这么忙，年关将近都没得空歇。最近放竹排怎么样？”汪老板第一次往煮开的面锅里兑水。
“这几年差多了，到处修马路，好多生意都走陆上。这水里的行当除了安全没有什么优势，而且时间又长。我一趟泾县来回，别人家可以跑两趟南陵，难做的很。”
“今天这雪下的大，看来晚上得在边住下了”苏意修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暴雪。
第二次兑水后，再次煮开，汪老板捞起面条，盛到放着猪油、酱油、胡椒粉的碗里，最后再浇上店里秘制的酱汁，撒上葱花，和一大碗热腾腾的牛肉一起端到苏意修面前。
“慢用，来我家吃牛肉面的，面和肉分开的也只有你一人了。别人都是牛肉片，你要牛肉块，还要有嚼劲的。”汪老板擦擦手。
“我是除了牛皮、牛屎、牛骨头不吃，其余我都爱吃。单独吃肉，那才过瘾，全身都有牛肉的味道，痛快！”苏意修说完一口气嘬完小半碗面条，夹起一大块牛肉。
“得，小茂爷你先吃着，要住店你吃完得趁早去来福旅社预订。今天新华街热闹，听说从婺源请了舞龙的师傅们来扎龙头，准备正月里举办舞龙大会，各个旅社宾馆都快住满了。”
“是吗！知道了，吃完就去。”
新华乡在太平湖北岸，位于“三丰：永丰、新华、新丰”的中间。大家主要以种植水稻为生，也有的以采茶和捕鱼为业。三丰、龙门、广阳、太平这六地的买卖，都要往来水道便利，公路穿乡而过的新华。舞龙大会，也是乡政府为了鼓舞全乡百姓的干劲而举办的。本地也有扎龙头、舞狮子的队伍，这次特意那么远请来大师傅帮忙，还是头一次。苏意修将两块钱放在桌上，出门便朝着斜对街的来福旅社走去。运气不错，单房还有四、五间空余。订好房间，去新华街中心兴华广场的汪氏宗祠看大师傅们扎龙头。
六条马凳做地基，三位大师傅亲自上阵，龙头足足有两米多高。单单龙珠就有装茶叶的竹篓一般大，龙棍需要双手才能握住，一米长的龙须延伸出去，更加显得龙头英气十足。苏意修看着龙头，心里和龙门乡周氏祠堂的龙头做了一番比较，两者相当。
今年正月里，龙门也举办了舞龙会，苏意修一肩挑四百来斤一口气可行十里地，但是要想一口气抬起龙头，却是十分吃力。樱红绳系在腰间打一个盘结，将龙棍抵在上面，腰上一股力道顶起龙头，然后再舞动龙头。这一番功夫，十里八乡能做到的人很少。更何况还要舞弄出蛟龙出海、九龙盘顶、双龙戏珠等等高难度动作，单这掌龙头的师父就得三位，轮流替换。龙门街自北至南延伸，舞龙讲究上风上水，从南边街尾起舞，自南至北。接龙的住户在经过自家门前将龙接回家里来，八仙桌上八样贡品，一对碗口大红烛，正当中摆放着一个大红包。待龙头三拜以后，当家人双手递入红包。整条龙再给接龙人家点头祝福，之后缓缓退出，在锣鼓声鞭炮声中继续走往下一家。五家接龙之后，苏意修换了其他人舞龙头，换下来后四肢有些颤抖。这一算是差不多一年前的事情，如今看到新华乡的这个龙头，苏意修知道其中厉害，想起顶起龙头的那股气力，后背还是一阵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