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鬼妻(4)

“你，是在等我吗？”
他背对着杨九郎，青衫胜墨，白发如雪。
杨九郎也不知道怎么会问了这么一句，他会不会面容可怖?会不会把自己吃了或者把自己杀死?这些正常的想法并没有出现在杨九郎脑海，而是这一句。
只见他缓缓转过身，杨九郎退了一步，看清之后，他上前两步。
他蒙着面纱，却不真切，甚至看不清那纱下是否真有面容，只是露着的一双眼睛，可谓是翦水秋瞳，脉脉含情，似是哭过，又似欲哭。他手捧一朵枯花，青白的手指，毫无血色。
他看着杨九郎，杨九郎却不敢那么看着他，那双眼睛，杨九郎不敢多看，害怕就此沉沦，被他吞噬。
他没有说话，两手捧着花合拢放胸前，微屈膝，微低头，杨九郎认得，这是秦汉时期妻对夫的礼节。
杨九郎不知所措，拱手还了个礼。之后，杨九郎好像是听到了他的轻笑。
“你是……墓主人?”
他缓缓摇头，看向石椁:“我是这墓主人的妻。”
他的声音低低的，略带沙哑，就像从千年前悠然传来的。
“那也算墓主人。”
“不，不是，只有他是，我夫，到哪里，都是唯一至高无上的。”一绺白发顺着他的鬓角垂下来，他慢慢的跪在棺椁旁边，靠着，像靠在爱人怀里。
“我能为你做什么？”杨九郎想，既然他在等他，就一定是要他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你做，我只是想看看你。”
杨九郎的心揪了起来，一个荒谬又合理的想法从他心里冒出来。杨九郎摘了所有装备，却毫不觉得呼吸困难，他又向前走了两步。一不小心踢到了写着“奉阳”的残块。再看他几乎是爬着过来捡起那残块，小心的擦拭，放在心口。
“你，就这么爱他?”
“他是我夫啊。”说罢，他抬头看着杨九郎，就好像那句夫，是看着他唤的。
杨九郎伸出手，他搭着他的胳膊站起来，而杨九郎丝毫没有感觉到重量。
他坐到石阶上，问杨九郎:“你不怕我吗？”
“听闻鬼只有一魂，人有三魂，鬼也是人变的，有什么怕的。”
“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既然等着我来，就不会让我死。”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变成鬼呢？”
杨九郎闭上了眼睛，微微笑着。
“他当初也是这样，闭着眼睛，笑着跟我说，磊磊，我怕你太美我不认识你，我不敢睁眼了。”
杨九郎睁开眼睛，好像能看清些他的容貌:“磊磊是你的名字？”
杨九郎说磊磊的时候，他的眸亮了一下，转而又暗了。说道:“是我的乳名，他喜欢这样唤我，或者唤我卿，那天，是我们成亲之日。”
“他也很爱你对吗?”
“对啊，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我最喜欢芍药和蔷薇，他说，芍药花瓣上的雨滴就像情人眼中的泪珠，蔷薇的柔弱枝条如同美人无力。可芍药和蔷薇，均不如我入心。他呀，惯会花言巧语哄我。”说到此，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枯花:“后来他知道芍药又叫将离，便不让我戴了，就种了满院子蔷薇。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云，他就将云中郡设为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