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楷&陆文昔】绿石青苔，风雨伊人来(3)

他出生的时候，虽是冬季，大雪纷飞，但是皇宫内有一曾池塘莲花竟夜半盛放，异香扑鼻。钦天监言此子道性非常。亦有人讲天生异象，国祚不长。
奈何朝阳国王与王后鹣鲽情深，即使王后再无所出，也不愿再纳妃子，对这唯一的太子视作珍宝。朝阳人民除了接受，也只能接受。
太子是在全国人民的期望下长大的，但他非常害怕自己辜负全国人民的期望，因为他先天不足。
起初是去三清观的时候，观主云，先天不足，寿数不长；他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从未听宫内老杏林提起过。回皇宫之时，于都城，路遇一散人，散人又云，先天不足，寿数不长。
一人言并未在意，两人言还需注意。于是他回宫便问了自己的父王，父王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儿啊，咱不担心，为父一定倾尽全力为你医治。原来，他一直被瞒着。
当一个正常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听到自己寿数不长，会是什么感受？这大好河山他还没有走遍，满腔抱负他还尚未施展，北境千里他还尚未收回，满腹经纶，难道要埋于黄土？苍天缘何如此呐？
旁人并未看出太子的异常，太子依旧晨昏定省，经史子要，莫不贯通。修水利，重工商，简苛政，肃吏制，仿佛要把自己一个当成两个用。
旁人都道这将来定是一代明君，只有他自己知道，离死亡的恐惧在一天天吞噬自己。
一日，于都城，他又遇到了那个散人：“道可延年益寿否？“。
散人回答：“汝并未一心向道，永不能得道。“少时鲜衣怒马，终究碾落成泥。
正当他沮丧时，又闻：“赠汝一婢，虽不能言，然精通药理，助汝延年。“
于是太子身边多了一名医官，名慕青，常伴左右。
又二年，太子冠礼，礼成夜半，顽疾忽至。
痛感自心房传往四肢百骸，挨不住了，他的手便撕扯着被褥，死拽在手心，极力让自己不发出声。不一会儿，他已面色发白，全身浮汗。渐渐有鲜血从嘴角溢出，附在乌紫的唇瓣上，显得触目尽心。
窗外是瓢泼大雨，从琉璃瓦上倾泻而下，向地而去。远处的宫灯亦掩在雨幕中，明明灭灭。
正当他在与锥心痛博弈时，隐约感到有人，推开了门，脑中混沌，那逆光而来的身影，仿若天神降临，八成是来渡他的；一时他又想到一句戏文，绿石青苔、风雨伊人来。
来人也不说话，忽而倾身，将唇印向他的。一丝檀木香夹杂着血腥味化开在鼻尖。他乍然惊住，嘴角也放松了些许。似是不想伤了她。
她趁着这一瞬间移开，便向他嘴里塞下了常年不离身的锦囊，径自地扯过他手里拽着的被褥一端，在身上重新铺陈好。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他嗅了嗅锦囊，仿佛有川穹，甘草，白芷，凝神静气。他咬着，似乎也没有先前那么难受了。不禁放松下来，却也是一身的疲惫，抵不住困意来袭。
夜半，风忽起，穿行于树木间，摩挲着叶子。忽而一声春雷，哄哄打起。惊醒了他。他抚着口中的锦囊，望着床侧的身影，觉得安心。
窗外，因着春雷的势头，雨也下的颇大。远处，雨幕笼着山峦，缠缠绵绵，长堤上水汽萦绕不散。打在亭上的，顺着瓦沿留下，划过一道弧线，被湖收纳，点起丝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