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电潇应·听门雪(7)

夏之光那天肿着一张脸，没回家。他母亲知道他居然与男人为伴侣，气得拿起一切能拿的东西往他身上砸，打着打着没了力气，歇一会儿又接着打，知道夏之光以为她会把自己打死，才跌跌撞撞逃出家门。
他父亲是出版社的高管，后来他父亲又给他发微信，说，如果再和翟潇闻有任何交集，就死活不给他出书，还可以把他封杀。
夏之光找到他爸，跪着求他别这么做，他狠了心，连打带骂把夏之光彻底逐出家门，之后几个月都没见他，只是每月给他转一点生活费。
那年的新年，翟潇闻还是一个人过的，他没有再向任何出版社投稿，虽然没有人问他，但他觉得，不值得。独自把红色的贴纸粘到门上，又撕下来，诸如此类，重蹈覆辙。
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六月末的盛夏，酒红色头发的少年。四面是青翠的垂柳，鸟雀立在树梢，恹恹地打瞌睡。
夏之光穿着学士服，这是他的最后一个盛夏。离开翟潇闻之后他就给中学生当家教，在北城的一条巷旁租了小屋子，没有猫，显得比翟潇闻那间更大。夏之光突然想起来当年的梦想，已经都埋在隆冬的大雪里。
他跋涉，他挣扎，他眺望，他流浪，在荒芜的林莽中寻找着谁。因为毕业典礼那天和兄弟们喝得酩酊大醉，才突然注意到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是如此美好。翟潇闻跟他说，那才是真正的生活。
他拽着张颜齐胳膊耍酒疯，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脑子抽筋，那天在出租车上一把抱住司机的脖子喊小翟小翟你是不是不爱我了，然后一口就要亲上去。最后是张颜齐为国牺牲奉献了自己的初吻，才让夏之光没上热搜。被送回家以后朋友们都走了，夏之光坐在床上抱膝痛哭，哭完忽然灵光一闪，扑到电脑面前疯狂地打字，红着眼眶一夜未眠。
手机被轻率地甩在一旁，屏幕上，是翟潇闻的最后一条微博，发布时间为2018年12月31日，一张破晓的图片，配文很奇怪：当世界黯然无光，没人被照亮，他在飞翔，无可救药地坚强，一往无前乘风破浪。
24小时，夏之光写了一首歌叫《过冬》，发出去，大火，他立刻从路人变成了公众人物，微博粉丝蹭蹭上涨。夏之光看到后先是愣了一秒，然后欣喜若狂，下意识地想把他的成就分享给翟潇闻。
随之而来的是落寞，空寂。
窗外是灯红酒绿和纸醉金迷，人们从善如流，忘乎所以，似乎真的不记得自己曾经也有快乐的模样。
所以然。
焉栩嘉的第二场演唱会，两个少年依然不约而同地来了，隔着几排，隔着山海。
退场的时候，在满天金彩带里，翟潇闻突然找到他，离他八丈远就喊，夏之光，我有女朋友了。夏之光回头，腿灌了铅一样沉重，回喊，翟潇闻，我也是。
少年的笑容被人潮惆怅淹没。
那天到场的人都知道，翟潇闻在和出版社的饭局上，大哭了一场。
于是一品红的叶子掉了一地，已是深冬时。
翟潇闻完成了人生中第一部正式小说《听门雪》，讲的是一个品行恶劣弑父娶母还逼得母亲自杀的农村人移居到城市后的事情，故事里有复杂的人物，热血爱情职场融为一体的剧情，类似于荒诞派的世界。备受好评的是故事作的伏笔，有评书家说它仅次于《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