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语村言】聊聊前八十回真正的王夫人(4)

王夫人对于这个提议，虽然心有不忍，但是最终从结果来看，贾府确实因为这一场风波赶出去了一群人。王夫人先斩后奏，怡红院就亲自撵了三个。在怡红院撵完人后，有一句“遂带领众人又往别处去阅人”。什么叫阅人？就是一个个看，不顺眼的，就撵走。后面王夫人给贾母和王熙凤说的话里也提到了，十二戏子和贾兰的一个奶妈都被她撵走了。这里我们需要注意，王夫人在抄检大观园之前和王熙凤所说的于心不忍，与她在这场风波中的最终结果并不相符，但这并不是王夫人心口不一，因为前面说过了王夫人是“天真烂漫之人”。王夫人这么做，是因为无可奈何。贾府这个时候是真的没钱了，王夫人给王熙凤说的话里也能看出来，王夫人知道家道艰难，她是真的心疼孩子们，但是没办法，下人太多，所以王夫人只能一个个看，捡着那些爱闹事的妖艳贱货赶出去。
贾府没有钱，和贾宝玉结婚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关系，但是跟林黛玉结婚有至关重要的关系。我们在林黛玉的文章里讲过，林黛玉出身显赫，林家并不比贾家差，林黛玉如果要嫁到贾府以外，贾家必须要付和林黛玉身份相当的嫁妆。在贾家鼎盛时，这笔嫁妆也许轻而易举，然而邻近八十回，王熙凤都要当嫁妆过日子，更不要说嫁林黛玉了。王夫人自然是清楚这一点的。王熙凤早在第五十五回就说过自己的想法：
……风姐儿笑道：“我也虑到这里，倒也够了：宝玉和林妹妹他两个一娶一嫁，可以使不着官中的钱，老太太自有梯己拿出来。二姑娘是大老爷那边的，也不算。剩下三四个，满破着每人花上一万银子。环哥娶亲有限，花上三千两银子，不拘那里省一抿子也就够了。老太太事出来，一应都是全了的，不过零星杂项，便费也满破三五千两。如今再俭省些，陆续也就够了。……
贾家的小姐们出嫁，是要贾家官中出钱的。官中可以理解成家族的公共账户。王熙凤这个时候忧虑的就是贾家的家族公共账户已经没多少钱了，必须要有省俭的法子。所以王熙凤想了一个办法，她把贾宝玉和林黛玉配了一对。这不仅是因为知道宝黛二人有意，更是因为王熙凤很清楚，这个时候贾府是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去填林黛玉的嫁妆的。让父母双亡、带着巨额家财被贾府收养的林黛玉被贾府内部消化掉，是一个最好的省钱的法子。
我们在前八十回里也能看出来，王夫人非常信任王熙凤，她实际上是把一切都放心交给王熙凤去做的：
……王夫人见问，越发泪如雨下，颤声说道：“我从那里得来！我天天坐在井里，拿你当个细心人，所以我才偷个空儿。谁知你也和我一样。……
正因为王夫人如此信任王熙凤，王熙凤关于宝黛结婚来省钱这个法子，也就不可能不告诉王夫人。王夫人是贾宝玉的亲妈，如果不是王夫人也同样认为此法可行，王熙凤怎么敢这么打算？如果王夫人真的是电视剧描述的和贾母王熙凤在给宝玉选媳妇这个事上有分歧，贾母或许会老糊涂不知道，王熙凤这个人精不可能不知道王夫人的意思，更不可能这么早就打算好宝黛婚事，她一定会留个心眼，不会私下里和平儿说得这么顺理成章。王夫人也不可能是傻子，明知道家里已经日渐困难，还要倔强地按照自己的性格喜好去挑儿媳妇。她这个时候更多的是和抄检大观园时一样，虽然不想这么做，但是没办法。这也就是王夫人一直对宝钗和黛玉的态度不是特别明确的原因。她确实喜欢宝钗的性格，也不止一次人前人后夸宝钗好，但是她不得不为贾府的未来去考虑。林黛玉是一个不得已的选项，她在前八十回就是一直衡量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