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非梦（3）

佛堂里，香炉上的烟袅袅升起，升到高处慢慢地晕染开，香烛不急不缓地滴下香灰，女子于佛像前安禅诵经。这一切看起来十分祥和，似能让烦躁不安的灵魂得到安抚。佛堂内没有任何宫人伺候，只有两人，一站一跪。
宁静的景象总是难以留下的，打破宁静的多也是言语。
“兰欣，你信皇兄，皇兄本不愿如此，只要你能让驸马交出先皇密诏，自请守边来给百官一个交代，你们就能见到棠儿了，你不知道没有你们的时候，棠儿被人骗了，他过得不好。无论是孔氏一族，还是你敦雅公主，孤都能保你们尊荣如旧。你信孤，好吗？”身穿明黄龙袍的男子对面前跪坐着的女子语带恳切，而面前的女子仍是自顾自的轻声诵经，仿佛没有听到男子的言语。
那位正处壮年却两鬓斑白的皇帝站立片刻，也并未再作言语，只是在女子身侧的蒲团上跪坐下，静静地听着这位陪他长大的胞妹诵读手中母妃曾无数次抄写的佛教……
许久，男子垂首，低声道:“你知我从未想取驸马性命的。”
香炉中徐徐升起的香烟散开后，在空气中留下丝丝点点香气，不着痕迹，让人难以捉摸，恰似两人间的不可见的交锋。
身穿天青色衣袍的女子合上双眼，不再诵经，“皇兄，，先皇密诏真的那么重要吗？因为它，你不惜将三哥流放南疆，将二哥圈禁……至于公主，除了我，竟没有一个还活着。若我不是你的亲妹，我怕是也早死了。”她的语气十分平淡，难辨喜怒，可首先所执经书却是被用力握紧了。“从未想夺孔容性命？ 怕是惧怕世人言语吧？”
皇帝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身侧的敦雅公主，眼中带走几分受伤，几分难以置信。若是让十年前在皇帝身边伺候过的宫人看见了，定然觉得这和小时候姐弟相处的情形十分相似，可如今时过境迁，一切都不同了，两人所争的也不再是意气了。
“当年你根基未稳，是孔容不管不顾地扶持你。当年，他听我的，扶持你；如今的，他必然有他的道理，我，听他的！皇兄，请回吧！”敦雅公主仍闭着双眼，“我和德昭虽不是当年的我们了，可有些东西，我们从未舍弃。皇兄，你呢？”
皇帝看着敦雅公主略带憔悴的面庞，他忽然苦笑了一下。这一年多，他其实并未苛待过他们，他对他们不好吗？可他们怎么都不相信他呢？他不再看着身侧之人，而起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佛像两侧繁复的帘幕，眼中那不多的湿意被略微隐去。
他起身俯视跪坐于地的那个瘦小的人儿，道:“孤自以为已经很努力了，可为什么事情还是到了这样的境地呢？难道他们就这样容不下我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压抑，让人觉得有种莫名的难过。
敦雅公主闻言放下手中佛经，双手叠放于膝头，以最端庄地跪坐着，轻笑一声道:“权力于皇兄当真如此重要吗？”
“若无权力，十年前去和亲的就会是你，若无权力，你我皆生死不能自主，兰欣，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或许这时候这位已不再年轻的帝王最不该有的便是感情的表达，可他偏偏红了眼框。
“皇兄，你没明白，你早已不是从前的你了，你现在所做一切的目的，也和过去不同了”敦雅公主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又闭上了双眼。“皇兄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