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宁

二宁文/丽莎喵喵
二宁是个和我爸爸一个年纪的人，他的故事，是很多人讲给我听的。
二宁是爸爸的发小，从小聪明过人，长相英俊，高挑的个子，英姿飒爽，班级里数一数二的好学生非他莫属。
二宁的爹老来得子，是村里学校的民办代课老师，那个年代的民办老师，没有过高的水平却也是普通人里的佼佼者，没有上过几天学却能当老师，自己的自学能力也是不可否认的。但是他却是我的童年阴影，在村里常看见他穿着一套灰旧了的军绿色外套，叼着一支破烟袋，翘着二郎腿，坐在他那脏乱的家门口大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本书页卷得乱七八糟、封皮被污渍染黄了的破旧语文课本扇风，路过一个人朝他家门望进去，他立即啐口痰“滚!”几次我和小伙伴路过还被他啐了，再也不敢靠近这个神经兮兮的老头子。
二宁继承了他父亲的聪明才智，也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每每考完试，和发小几人一起骑车回家，他若不是第一，便闷闷地垂着头，眼睛紧盯自己前方骑得飞快，拉下其他人好几米远，到了家车子一甩扔在院子里，冲进屋里闷头看书。
就是这样要强的一个人，考试未有一次出过前三。
全村人看见他爹，第一句准是:“二宁他爹，小子又是第一吧？”他爹眉毛一挑胡子一翘，神采奕奕，“对喽!”
然而二宁人生的转折，也悄然出现了。
二宁的初三模拟考试，考了班里第十五。
考完试的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二宁爹摸索着起床想去抽根烟，看见二宁房灯亮着，披上衣服趿拉着军板鞋去看。只见二宁板板地坐在炕上，手里高举着自己的语文课本，嘴里念念有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二宁爹一看儿子用功，心里乐滋滋地过去狠拍了一下二宁后肩:“你小子还学呢!”
可是拍了一下，二宁没有动，依旧是嘴里念叨:“空乏其身……”
二宁爹又拍了一下，二宁转过头来，朝他咧嘴一笑，“嘿嘿……”边笑，嘴边边留下来一串口水。
二宁爹又狠狠捶了他一下，二宁这次依旧笑着，却是鞋也不穿，跑到院子里，拿起铲地的铁锹，砸起了自己的自行车，还“嘿嘿嘿”地笑着。
那个年代的自行车算稀罕物，二宁爹一把夺过铁锹，“儿啊!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二宁不说话，只是眼神呆傻地边笑边留着口水……
过了没几天，村里就传开了，二宁成了疯子。
村里的消息也越来越离谱:
谁家的门没关好，就会被二宁敲窗户。
谁家的门没锁好，就会被二宁推开。
谁家的鸡死了，就是二宁弄死的。
谁家的孩子没看好，就会被二宁抓走。
……
甚至演变成了，谁家的钱丢了，就是二宁偷走的。
村里的人，也由原来对二宁爹的羡慕变成了嗤之以鼻:“这不是那个疯儿子的爹吗？看他之前那么傲，现在儿子疯了还傲得起来吗!”
二宁爹在学校也因为过多舆论，被迫辞职下岗，又变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