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迪的梦（5）

其实回到英国的时候，我的养祖父身体情况就已经出了问题，毕竟他那时已是年逾古稀的老人。老卡洛斯人生中最后的时光是由我和两位保姆陪着他在那间老宅子度过的。在最后的日子里，他把那些从地下遗迹里得来的种种古董都堆在地下室里，时不时的一个人待在那里几个小时。后来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有时甚至会长时间的精神恍惚，因此我不得不警告他必须要去医院看看。但每当说到这些他总是笑着对我摇摇头，坚决拒绝离开宅子半步。他说他很清楚自己已是时日无多，比起他正在做的事情去医院就是在浪费时间。我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看重，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70多岁的老人每天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待上几个小时。我试着打探他在做什么，但他从来不透露半点口风，只是对我说，他正在做的事情很重要。直到有一次我逼问了好久之后，他才对我说，他正在按照群星的启示行事。
上一次我听到这句话时还是在小时候，那时老卡洛斯刚收养我。那时的我早就不是小时候的我，也早就不相信这种哄小孩子的鬼话了。虽然小时候的那些梦让我怀念，可理智告诉我那些梦境只是我的某种臆想，那些美妙至极的场景根本不可能存在于现实之中。我也一直都觉得，那个晚上我的养祖父只是为了让我开心。
但老卡洛斯在这件事情上似乎很认真。亨利先生，其实自从我们离开阿卡姆，开始在世界各地的旅行之后我就不再相信这些了。从孤儿院长大的我从小没有多少和外界接触的机会，基本上把所有的时间都用于孩童的幻想上；而后来虽然被老卡洛斯收养，但就像之前说的，他并没有让我去接受正常的教育，而是转而带着我一起研究这些神秘古怪的事物。我曾经对这些深信不疑，但后来逐渐长大的我也有了疑惑：自从1935年热衷于记录、整理超自然事件相关内容的洛夫克拉夫特先生去世后，这些传闻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所有的灵异事件都在那一年戛然而止。我并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巧合，我也不相信是其他的记者先生们对这样的新闻丝毫不感兴趣。在离开阿卡姆一段时间，接触到更广阔世界的人与事之后，我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怀疑：洛夫克拉夫特先生不过是用他精彩的文字与故事骗了我，也骗了老卡洛斯。
但我并不知道我的养祖父为什么对这些深信不疑。或许是阿卡姆常年的压抑让他的理智产生了某些问题？还是在他过去的几十年人生中受到过某些刺激？我这才发现我其实并不了解这位好心收养了我的老人，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收养我，并引领我走向某条充满着荒诞的道路。那段时间里我时常会一个人想，难道老卡洛斯真的可以在星空里看到什么？但无论如何，我对他的感激是真的，毕竟我能感受到，他确实是真的在我身上投入了心血与真挚的感情。我不忍心在这位老人人生最后开心的时光里打破他的幻想，那太残忍了。于是在卡洛斯庄园，我让佣人们都不要打扰老卡洛斯在地下室的所谓研究。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发生。亨利先生，说来你可能都会觉得可笑，我这辈子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都和该死的梦有关。在一个周末我们进行了每两个月就要来一次的大扫除。在把乱七八糟的一切都整理归类好之后，我已经是累的直不起腰了。但老卡洛斯突然要求我去帮他打扫地下室的垃圾，这吓了我一大跳：要知道，从前他从来不让别人进去的。虽然有些奇怪，但当时我也没有多想，而是按他的吩咐照办了。说真的，在见过他的那些收藏后我只感觉恶心：地下室里各种乱七八糟的雕像堆满了整间屋子，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只有一处角落似乎被留了出来，一个石制的祭台被摆在那里，祭台正中间是一个布满千奇古怪条纹的石球，一道几乎把他劈开的裂缝横贯整个表面；石球两侧是两只铜制的烛台，上面摆着烧了一半的蜡烛，老卡洛斯似乎有尝试过重新点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