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第32章《恩赏》

笔尖轻触，划过细竹纸，留下点点朱砂印沿着纤维丝丝漫开。
笔在苏珩手里，他握得并不怎么用力，根根骨节却是那样灵活有力。
每个关节每个动作是那样精致完美，每一笔都灌注着满满的自信与力量，仿佛这笔自始至终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与他共操国运。
天命所归，当是如此。
楚留香半倚在扶几上，手中拿着一本精革书册细细读着，眉眼间一团静谧祥和。
他身上穿的也是晋人的款式，宽袍大袖绣着一簇簇锦缎白牡丹，衮着蓝边，二尺长的襟袍覆在地上，似乎一翻身就可以当被子盖，直接在席子上困一小觉。
楚留香不喜欢这样的服饰，总觉得拖拖落落，尤其施展起轻功来，简直像个招招乎乎的大蝴蝶。
不过苏珩喜欢。
好久没见他这么静了。
透过笔挂，苏珩不经意间轻瞥了一眼。
但见爱人那厢平和的眉宇静谧安详，眉毛根根顺直，剑眉星目，仿若一张千年画卷上用尽心思，淡触勾勒出的美人。
那眉目微微一抬，瞬时四目相接，凝在一起。
“倦了吧。”
楚留香会心一笑，放下书册屈身爬了过来。
苏珩也撂下笔，伸伸肩膀道：“是有些倦了。”
若是旁人凑这么近来看折子，苏珩早一铁锹拍过去。
可楚留香不是旁人。
“这是什么？”
“一些陈年的旧折子，父皇病重时积下来的，这些年无事便翻来看看。”苏珩翻翻案台，道：“都是些无聊的事情，事小就存下来了。就这个，算顶大的事了——喏，七十年前被我祖辈灭的那个燕国复辟，出了个名叫慕容景的人，自称大燕皇族之后，还拢了不少人。像模像样定了都，立了国。”
楚留香接过折子随意翻看，听苏珩继续道：“残兵败将成什么气候，后来这也被剿了，只剩个小皇子慕容印下落不明……这已是快三十多年的事，这不，不知那一丛的线人递上来消息，说是找到了点踪迹，便巴巴地送来。”
楚留香轻笑一声，道：“复辟又败，再能翻得起什么波浪，你便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人家留一条生路？”
苏珩皱眉道：“事关皇位的事，怎能说放就放？”见师兄眉目间略带迟疑之色，苏珩不禁问道：“说起来，此人也与你我兄弟差不多大，难道这人师兄
认识？”
“没有，”楚留香故意干咳两声，摸了摸鼻子道：“虽不认识，现下看到了就是有缘。要不，做师兄的替此人讨个恩赏，便不追了罢？”
苏珩凝目望他片刻，才道：“好，那就依师兄。”
手指摸向暗匣，火折一划点燃烛火，字迹随着跳跃的火焰逐渐消失，最终化为一缕灰烬冲在灰缸中。
“师兄可满意？”
楚留香无奈笑笑。
苏珩就是这样，永远能猜到他想什么，永远不会执拗他的心思的。
“还有这个，”苏珩又递过一折大红绢纸，道：“师兄你挑挑吧。”
“这是什么？”
“重阳瑞宴的座位，”苏珩道：“本来不是什么大节，只是正赶上番邦来进贡，八国使臣，六国亲王，还带了各色玩巧，师兄先来挑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