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世
短篇,和尚X书生,灵感来源小曲儿的《山僧》 有个荒僻之地,其名其称都不值一提,便似没有强那么点作为。
唯端朝顺明时候,这里竟出了个秀才,头试便中举,写的文章还得了御上赞赏。衣锦还乡,经过一处山,名作南归。
这年轻秀才方弱冠,姓白名朔字道奉。人很清秀,风姿爽落,还乡路上骑着白马,俊才名驹两相匹称。却在山脚下被一个戴箬笠着青衣的僧人给拦住去路。
那僧人朝他和手作揖,起先时候面目在褐青纱罩下看不清。那僧人朝他道:“公子好俊美的人品,锦绣也似的才华。既非尘俗,合该同我一道往这山上去住。”
这话没头没尾,也甚荒唐。书童要呵斥这狂僧,正被白朔喊住。缘书生听那和尚说话泠泠如流泉,有种叫人心驰的玄妙韵意,更借刚才无名起的一缕暖风撩拨纱罩时瞥见僧人面孔。那容颜妍丽非常,有些弱不胜怜的意味,摄人眼魄。
白朔下马,跟青衣僧踱到路旁,笑盈盈地待对方分讲。他隔纱瞧着年轻和尚的脸廓,尤似雾里看花。
和尚虔顺地朝他合十礼道:“小僧是为许多世前的债务来寻公子,公子随我上山罢。”
白朔仍笑着问:“不知是还债,还是讨债?”
和尚回道:“小僧与公子间有份因果,纠结多时。该是小僧拖欠。”
白朔亦不说信与不信这说辞,他这世原是个傲物洒脱的。手一伸,便将年青和尚戴着那顶笠帽摘下,露出颗浑圆可爱,烫着九个戒疤的光生脑袋。他近前,把眼凑得几乎贴着和尚的脸,剐油搜肠般深深切切打量一遍。终而心折,遂抛弃功名不管,就随和尚上了山。
要说一段故事,其实连全须全尾都大可不必。因此若教一则如此这般的叙说竟顾全了始末,已算一桩完满事。
书生同那和尚上山时,也许还存着戏谑之心,想是迟早乏味再便离开。殊不料这一逗留,一世光阴倏忽而过,已在晨钟暮鼓里由得山雾将鬓发浸润得雪白,枯槁似羽。
他确与这和尚相濡以沫了一世,同枕共衾,一向无限温存,便教数十年如一朝一夕,仿佛便无。而至书生薄暮西山的垂老时候,那青衣僧虽无青丝来鉴沧桑,只看面容却分毫未被摧磨,鲜妍如昔。
病榻上,书生不依不饶,才终撬开那和尚的口,得了番贯通始末的解释。
却原来这数十载中,和尚早把因缘掰折揉碎,毕无遗漏地向他叙说过。那些故事,入耳时都觉得熟悉,却因皆似可有可无的谈说,竟未入心过。
和尚说,一世前有个破落户住在一处山穷水恶的村里,心高手低,到底也没能复兴家业,便不成样子地早早过世。他逝世不过半月,就有个僧人带着千万财宝来寻他,说是那破落户先辈传下的家私。奈何寻到时那破落户咽气了多时。只叹时运不齐。
书生应和着,咳嗽两声,想起这则是听过的。
和尚复言,两世前有户平庸人家,生了个榆木脑袋的庸才,读了一辈子书也没甚造诣,便毫无作为地娶妻生子,再了了地便老死。那庸人的子孙承蒙一位路过此地的僧人点化开智,在后来名禄皆全,当了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