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一梦钱塘
我以为我大概挺不过那一年了,直到,他降生……
那一日异象突生,府里闹闹吵吵,只隐约知道怀孕三年的李夫人生下了一个球,李家将军扬言要大义灭亲,剑指亲子。
混乱间,池里荷花尽开,我只觉通身沐浴灵气,便化了形,成了一直梦寐以求的人,花间竟传来小儿啼哭,那小孩肤若牛乳,眼灿星辰,我躲在水中,不敢出复,只好伏在叶边,小心逗弄,他倒是心大丝毫不惧,笑了起来——倒不像李父说的妖魔,想来是某位仙童临世,小模样好看得紧……
我正觉好玩,那小孩竟被怪力托了去,我要追却被一柔和之力拦了下来,亭台楼阁间,白衣道人临立,道:“你今日化形,益于此子,受天意,至于其它,缘罢。”至此,入亭台,不复回。
我一直觉得自己蠢笨,现在想来当时若是聪明一些,会不会有些不同。
三年弹指挥间过,池里只剩我一条鱼,钱塘已三年未下过雨了,我亲自送走了所有的鱼虾姐妹,自己却不想走了。总托言自己懒,只是从未想过是不是不愿走。
那内院,我从未去过,我害怕有些东西已经不在了,就像娘亲爹爹再也不会说话,不会哭,不会……笑了……
正沉思间,后脑一疼,回头——墙头红衣少年灿笑,眉间殷红,衬得少年郎肤如凝脂,发如墨染,一世无双……
他说:“真是痴姑娘,看呆少年郎。”
哦,原来我不是蠢,竟是痴吗?见我竟认真思索,那人放声大笑起来,要戳我脑袋,我反瞪他一眼,不知又如何戳中笑穴,他更是放肆起来,我怕引了人来,要堵他嘴,不想到是先着了他的道,被他捂了嘴,“喂,痴姑娘,小爷正要去个地方,要不要一起。”
我被脸上的温热灼得迷迷糊糊,只晕晕乎乎点了头,看着那比我还高上些许的人,有些迷茫,人类幼崽,都长得如此快吗?罢了罢了,我鱼族向来大度,便不与三岁小儿计较了,随他玩玩去……
风裹挟着海的丝丝温凉,扑在脸上极舒服,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尽了郁气,才道:“喂,小孩,你带我来这里作甚,这海里有恶龙,当心它抓了你去。”
他扬了扬手中的红帛,恶狠狠道:“它若要来,尽来便是,混天绫可不是好欺负的……”那样子像极了话本里的恶霸,又透着几分少年意气,眉飞色舞的倒衬得天不怕地不怕。
我正准备接话,却听见远处隐隐约约的锣鼓声,并不热闹,想被什么捏住了一样,听来难受得紧。少年拉了我躲在礁石下,嘴角都快要控制不住了,怕是又憋着什么坏招,我只好安安静静,到时若是不好,带着跑了便是,总不会让人伤了他。
我却忘了,区区一尾小鱼,是什么也护不住的……
我回到李府时,距那天已过七日,东海的老龙要哪吒的命,已经闹到钱塘,我已料到他处境艰难,如今看来却更是糟糕。
“哪吒,哪吒,你……你别怕,我这就带你走……”自生灵智以来,我看尽风月悲欢,以为心如磐石,没想到为这区区小儿哭得稀里哗啦。
许是被吵得烦了,他自以为粗鲁的擦了擦我的脸:“喂,别哭了,难看死了,小爷才下海捉龙回浪,命硬着呢,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