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又二分之一 序幕·1
那是十月中旬的一天上午,十一点将近十二点那会儿,没有阳光照耀,山脚下的空地雨色迷蒙。我一身粉蓝色套装,里面是深蓝色衬衫,打着领带,胸前的口袋里露出一角手帕,脚上是黑色拷花皮鞋和绣有深蓝色边花的黑色羊毛袜。我干净整洁,打理好了胡子,毫无醉意,至于有谁知道这点,我根本不在乎。一个看上去像模像样的导演该是什么样,看我就全知道了。我要去见一位身家十亿的富婆。
我是因为今天凌晨时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才出现在这儿的。
那通电话中的嗓音似乎既刺耳又专横,但我没听清它在说什么——部分原因是我可能还半睡半醒,还有部分原因是我把话筒拿反了。我笨手笨脚地转过话筒,咕哝了一声。
“干啥?”
“你听见了吗?我说了我是郑博源,那位女士的助理。”
“那位女士?”
“赵珂女士。”
“赵珂?我记得叫这名字的女士有好几个。”
“你就是张知涯,对不对?”
“对。我猜也是。”我瞅了瞅腕表。凌晨六点半,不是我状态最好的时辰。
“少跟我放肆,年轻人。”
“抱歉,郑先生。我可不是什么年轻人。我已经老了,人很累,而且现在才刚刚六点,能现在起床了的怕是衡水一中的学生。所以,你打电话是想干什么?”
“我要你八点钟下楼,那时候你楼下会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上去,那时你自然会明白我到底要什么,清楚了吗?”
“不行。”
“怎么了?”他厉声问。
“万一你要我死呢。”
“我可是郑博源!”
“少来这套,”我打断了他的话,“你把基本情况告诉我就成。也许找个私家侦探对你更合适,毕竟我就是个导演而已。”
“你会讨厌钱吗?”
“我当然不会。”
“那就安心等到八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什么意思?”
“笑就是笑的意思。”
“我不明白笑的意思。”
“你不明白的意思还多呢。”
“嘟嘟嘟嘟嘟……”
接着我和睡眠擦了个边,洗了个澡,刮了脸,吃了个包子,找到我最糊弄人的一身衣裳,换了。做完这一切后,我在镜子前一直待到车来,又仔细地观察了十分钟车——
—那是辆很普通的劳斯莱斯,并不招摇,只是辆劳斯莱斯,但是也暗暗地在提示我:小子,我暂时不会伤害你。
是啊,暂时不会,以后就难说了。
毕竟这里是上都,这里有2154万人口,2154个故事,2154种死法。
这个城市里的迷幻精确的张弛有度,在糜烂和狂欢之间保持着平衡,还有喧闹中的虚张声势,你看佛像的面孔,多么慈善和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