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大猫同人《彼梦苍岚》(3)

他摸索着，摸索着，手指终于是触碰到了寒铁炉壁。他像是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幼儿一样，瞪大了眼睛，挺直了腰杆，够着身子，将手中未点燃的香烛向炉灰中送去。他的眼前，仿佛又映出了，当年初遇的场景。
“林虎……对不起……这么些年一直没能好好祭拜你……我给你……补上了……”
悦耳的敲击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猛烈的撞击声，和香炉掉落的声音。阿辽卧倒在冰凉的地板上，老迈的躯体，已然没有了生息。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为自己完成了祭拜而感到高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归，还是没让香火断绝。可他不知道的是，那三支未沾火星的香，正直挺挺地躺在他身前，它们的旁边倒伏着香炉，香炉里没有一粒炉灰，洁净如新，空空如也。
阿辽，殁了。
阿辽去世后第一年，院里的古木抽了新芽，院外的野草开了白花，他的骨灰被安置在一处新修的祠堂里，祠堂的牌匾上，用烫金的大字写着——致敬林天辽先生——伟大的妈祖文化学家。
阿辽去世后第三年，院里古木生了虫芽，院外野草烂了半茬，林家大院又向后山扩张了几亩地，在空地上修起一座崭新的厢房——这就是所谓的林天辽故居，一幢他生前死后，都从未居住过的故居。
阿辽去世后第七年，院里古木折了腰，院外野草打了蜡，代表虎爷的东西，从石像变成了布偶娃娃，从山上一直卖到山下。
今年，阿辽去世后第十年，院里古木枯死在中庭，院外野草换成了永不枯萎的塑料花，林家大院，风雨飘摇七十余载，而今，除了老旧的院墙与大门，什么都没留下。
一路相随，相随到最后，只落得阴阳相隔，独留他一个。
一路相随，相随到最后，只落得众叛亲离，独留他一个。
一路相随，相随到最后，只落得物是人非，独留他一个。
他在哪一年怀抱满腔热血，又在哪一年变得玉骨霜寒？他在哪一年哭的撕心裂肺，又在哪一年将眼泪彻底流干？他在哪一年渴望西归故里，又在哪一年期盼东出牢关？他在哪一年香火繁盛，又在哪一年，黄钟毁弃，寝食难安？
没人可以告诉他，从他决定随阿辽走上这条路开始，这些问题，便再无答案。
正厅的人结束了宴席，吵吵嚷嚷地向着厢房走来——有位大款想要天价购买一尊虎爷石像，为了完成他那继承传统的心愿，林家后人决定，将老爷子房里的那最后一尊石像卖给他。
凄凉的秋风，吹开了破旧的窗户，呜呜地灌进屋内，年久失修的房梁，在风中摇晃得吱呀作响。惨白的月光照进屋内，将桌上的火烛打散成了粉末。墙角的鼠洞里，老鼠饿成了皮包骨头，躺在结了蛛网的洞口，一动不动。
林虎回了屋，听着屋外愈发临近的脚步，他面无表情，只是缓缓地拿起桌上集满灰尘的石像，向着中央的红木梁柱狠狠地砸去。
石像在木梁上撞得粉碎，木梁被石像撞得弯折，令人心惊的咔嚓声在屋内此起彼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柱梁断裂开来，整座厢房顷刻间崩塌，化为一声轰鸣，与满天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