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大猫同人《彼梦苍岚》(2)

阿辽35岁那年，村子里的老人已所剩无几，他们的子女们，或进城务工，或易居海外，整个村子空了大半。祭拜活动，也在血缘更替的消磨下，变得不再需要，以至于被逐渐遗弃，前来祭拜的人，从门庭若市变成了门可罗雀——比起真神予以的无影无形的保佑，看得见摸得着的硬币钞票，显然更令他们心安。
阿辽57岁那年，家中四代同堂，瓜瓞延绵。这一年，村里搞起了所谓的文化旅游，妈祖庙，虎爷像，成了所有人的关注点。石雕，蜡像，店铺，牌坊，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向着妈祖与虎爷靠拢。林家作为老牌大巫，理所应当的成为了重点改造对象。这一年，阿辽的子女们，欢天喜地地叫来一堆人马，砸了妈祖的石像，换上了那个美若天仙却又滑稽可笑的蜡像。而阿辽，只能拄着拐杖，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多年以来渴望宣扬的妈祖文化，被一锤锤地砸碎，再也拼凑不起当年的模样；他为此流下的眼泪，也成了喜极而泣，欢心异常。
阿辽70岁那年，林家大院改头换面，成了当地文化旅游的著名景点，成了一张用来招揽钱财的明信片。阿辽的视力已经大不如前，腿脚也因年迈衰老而逐渐不便，他整日坐在房内的轮椅上，听着外面传来的成交了几笔赚了多少钱的交谈，只觉得心在滴血。父亲心心念念的家族产业终究是发扬光大了，但代价，却是整个家族的信仰变得面目全非。
妈祖像的模样一变再变，为了迎合游客的口味，她从妇人变为尼姑，从尼姑变为老妪，又从老妪变为如今这般美丽动人的花季少女，妈祖的分神，也在不断地改朝换代与信仰流失间，遗失了踪迹。如今，这个所谓的妈祖不过只是一具空壳，对于人们的祈求，她无法回应，也无能为力。
虎爷的石像，自那时起，也成了所谓的纪念品。慕名而来的名流大家们，为了附庸风雅，为了所谓的传承传统，纷纷要求购买虎爷石像，价格一个比一个离谱，不过，林家后人可不关心这个，他们只需要一边看着石像的价格随知名度提升水涨船高，一边坐在家里流着口水点钱就好。
阿辽72岁那年，从父辈那里传下来的虎爷石像，除去林虎的那尊，其余的全被卖了个干净。大大小小七十余只虎爷，也随着石像各自西东。偌大的林家宅府，日夜充斥着游客们的嘈杂，他们为了所谓的寻根知底，为了所谓的文化传承，不远千里万里地奔赴至此，直到看见那近妖的女子，才告诉自己，我完成任务了，我该安心了。
阿辽坐在房间内的轮椅上，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但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很清楚。可他早已垂暮，油尽灯枯，连屈伸手指都显得有些吃力，让他去阻拦子女，又如何阻拦的住？
“林虎，子侄不肖，未能完成你的心愿……但我……还是恳求你，在我死后，继续庇佑他们……”
“这恐怕是最后一次，给你祭拜了……”
他挣扎着从轮椅上站起来，佝偻着腰，颤巍巍地拿起一旁的香烛，一步一步地向着不远处的祭台走去。他看不见祭台置于何方香炉供在何处，但他知道，那个香炉，自从它摆在那里开始，就再也没收过一根香，更不用说移动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