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火(5)

并且，对于已捕捉的猕猴其生火动作的研究，人们发现它们绝不是自然习得，而是有人传授。
于是每个在场的人都回想起那个不知所踪的巡山人，原本龙息山的守卫者，王择林。
此刻，龙息山与原始森林的交界口。
一夜没有合过眼的王择林呆滞地前行着，十几个小时，他的脑海中不断翻滚着举目之处充斥的火光，爆炸声，断枝声，惊叫声，这些声音和图像一刻也没有停过，暴烈地回荡着。
是自己造成这一切的吗？
他从没想过猕猴会从自己这里学会生火，哪怕学会了他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这样对猴子赶尽杀绝。
他出发的理由很简单，哪怕错了，也绝不是猴子们的错。
学会了生火，为什么就都要去死？
既然源头是自己，自己有理由担负这一切。就算真的是罪恶，也应该自己来背负，而和猴群无关，它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有了火，就可以在刺骨的冷风中取暖。会做棚子，就不用在冰冷的大雨中瑟瑟发抖。
它们没有错，它们没有错，它们不应该去死。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句话，蹒跚着前行。他想走得再远一点，这样在他身后的猴群便更不容易被发现。进了森林就像水汇入大海，它们只需时间适应，便能生存繁衍下去，就不会死。
王择林不断走着，可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一辈子巡山的经验让他具备在野外生存的能力，但不能让他免受疾病的侵袭。
在心境无比低落的情况下吹了一晚上的冷风，白天不断地行进，已经让他的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极限，他发烧了。
王择林靠在一颗粗朴的大树上，唇色发白，浑身不住地战栗。他感觉累极了，连架个吊床的力气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
只会把事情搞砸。
他教会猴子生火，植被繁茂的龙息山接连不断地发生大火，猕猴们被人类屠杀，为了报复引爆了变电站。
是啊，自己承认了猴子没有错，但潜意识里还是一直在逃避那个事实。
一切罪恶的源头都在自己。
眼皮逐渐沉重了起来，浑身麻木地没有知觉，他喃喃告诉自己睡一觉就能恢复了，又盼着一睡过去便不再醒来，也算是种解脱。
半睡半醒之间，他恍惚看到猕猴们无助地围在自己身边，对虚弱的自己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他想道，如果自己真的犯下了滔天的错误，可这些天的陪伴确实是真的。
他喜欢这些猴子，不想让它们毫无价值地死在人类的枪下。
无论怎样，唯独保护它们，一定是对的......
他这么想着，渐渐抵抗不住困意和寒冷，沉沉睡去。
5.
温暖，游走在四肢躯骸中的温暖。
王择林睁开眼睛，一个大火堆在眼前烧得正旺，几只猴子往当中添着干草和枯枝。
他打了个哆嗦，肩膀上传来一阵压力。他费力地抬了抬头，一只小猴子于他对视，它的手中捧着几个树果。
王择林与这只小猴子特别熟，它学什么都总是特别快，王择林便给它起名叫聪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