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3)

“老甲，你看到了啥？”路人乙问，声音异常严肃。
路人甲张了张口，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我妈。”
路人乙没有再说话。电话两头的人都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良久，路人乙开口了：“路人甲。”他很认真地叫了路人甲的名字。“你还记得吗？你读大二那个晚上，2030年12月4号那个晚上，你和我们打球时接到的电话吗？”
“我记得。”路人甲声音嘶哑。
“老甲，她不在了。”路人乙的声音带上了鼻音。
“我知……”路人甲的电话挂断了。
“老甲啊……”路人乙看着手机，沉默着。
路人甲看着站在厨房门口捧着面的妈妈，下意识挂断了电话。他双眼通红，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是谁呢？
“来吃面吧。”路人甲的母亲将面条轻轻放在桌子上，向路人甲招呼到。
“好。”路人甲放下手机，在餐桌前坐下。
路人甲呼噜呼噜地吃着面，路人甲妈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路人乙的电话，没有路人甲通红的眼眶。就好像当年还是孩子的路人甲下课后，回到家每天都会发生的场景。
“其实，早就想起来了，是吗？儿子。”路人甲的母亲开口打破了沉默。
路人甲手中的筷子停下了，他抬起头，泪流满面。
“我想你了。妈。”路人甲没有回答妈妈的问题。
“我也是。”路人甲妈妈没有在意，她微笑地看着她长大了的儿子。“儿子啊，你长大了。”
“对不起啊，一直没有去看你。”路人甲伸手抱住妈妈。
其实早就知道了的，她不在了；她的手是冰凉的；售货员不敢靠近；服装店客人走了大半。
“没事的，我来看你就好。妈在呢。真好，我儿子长大了，还这么好。”路人甲妈妈回抱住路人甲，轻声说，“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老是应酬喝酒，伤身体。你老了就知道后悔了。要好好收拾房间，别老是把穿过的袜子塞衣柜里的小抽屉，要及时洗干净。老大不小了，别老是毛毛躁躁的，要爱干净。要找个好姑娘，别光看脸蛋。以后有媳妇了要疼着，别像个小孩一样，缘分是很珍贵的东西，不要随便丢弃。有一些东西，没有了就是真的不会再有了。是个大人了，要负起大人的责任。你爸身子骨不好，多回去看看，别让老头子天天念叨，记得禁他酒。好好照顾他。对不起啊，妈没能陪你走下去……”
路人甲听着，慢慢地，他感觉到了一阵眩晕。他抱紧妈妈：“我爱您，妈，我知道，您一直都在……”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闹钟的铃声震耳欲聋。
“我当初到底为什么买这个闹钟。靠！脑壳痛。”路人甲从床上爬起，揉着自己的眉心。良久，他迷茫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房间，恍如隔世。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了，妈妈。
真的是梦吗？
路人甲拿起手机给路人乙去了电话。
“诶呦，这是谁呀？这么久了才想起您老人家还有个发小?今个儿咋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也没啊?”路人乙一如既往地恬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