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之歌-一个关于复仇与和解的小故事(7)
他继续倾听,听见了草儿被风吹动的节奏,听见了远方牛羊在吃草的节奏,听见了昆虫在草丛窃窃私语的节奏,这所有的节奏完全的汇集到了一起,变成了一个声音——“唵!”
接着阿西达卡继续聆听,他听得入迷,意识进入了更深的地方,他发现万物原音“唵”的尽头是自己的内心。
他听见了一些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他听见那些最近被压抑着的思念家人的感情,他想再一次放声大哭抒发这种无助;他听见那些最近被压抑的疲惫,他想停下来休息一下;他听见了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在质问自己,真的一定要去杀掉那个瘸子吗?
当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阿西达卡被自己吓了一跳,但是他没有退缩,仍然努力倾听着这个细小的、颤巍巍的质问声。
那个声音在给他举例子,让他回想起旅途上的疲惫,回想起在越野车里的宣泄,回想起在拯救僧人和复仇之间他所做的选择,回想起心底想要摆脱这个目标的愿望。
他于是也质问自己,真的有必要去复仇吗?是什么驱使他一定要复仇呢?他已经杀了三个人仇人了,内心仇恨的火焰已经得到宣泄。
那么是因为父亲、母亲和舅舅愿望去复仇吗?他回想父亲的教导,他并没有让自己射杀那只年幼的藏羚羊。
那么是道德约束了自己去复仇吗?好像是的,好像阿西达卡他一直觉得,复仇是自己的使命……但是这只是条条框框而已……他不需要遵守……没有人会来评价他的。
父亲的话再次响起在耳边:“不用赶尽杀绝……”
在那一瞬间,阿西达卡顿悟了,他倾听到了自己内心心底的诉求,他原来不想去进行这最后一个复仇,他不想被关监狱,被执行死刑……不想再用极度疲惫的精神去追踪仇人了。
那是从父亲交给的捕猎技巧中,所顿悟了潜行的道理。又从那潜行之中,融入了这篇草原。在与草原融为一体的时候,草原的风声响起在了他的耳边。也许也是这篇草原,让他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激动的从入定走出,从地上爬起来,想将这个事情告诉僧人,然而他却发现,那僧人竟然早已没了气息。阿西达卡不知道自己入定了多久僧人才去世的。不知为何,他有种感觉是,僧人在说出“唵”之前就已经圆寂了。
阿西达卡虔诚的向僧人叩拜,感谢僧人引导他找回自我。
现在的他觉得不在困惑,内心充满力量。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僧人的尸体运到城镇上,也许懂得的人会把僧人的尸体送去天葬,阿西达卡有感觉这个僧人也配得上天葬。
就在他拖上僧人准备出发的时候,他惊奇的发现,之前逃走的马儿竟然出现在了他身边,马儿缓缓走来,舔了舔阿西达卡的手心。
经过长途跋涉之后,僧人的尸体不仅没有腐烂,甚至还有一丝特殊的香气。城里人认出了这个僧人,原来他叫珠光活佛,是拉萨有名的仁波切。
珠光活佛的弟子将阿西达卡团团围住,询问活佛圆寂的情景,阿西达卡则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给他们听。那些弟子们大多是西藏的贵族,他们解决了阿西达卡的身份问题,盗猎者的名号不会被提起。随后那些弟子们提出了给阿西达卡一份新的工作和一大笔钱以表示感谢,询问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