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所谓教养就是受苦的人该闭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书评(4)

这是我去年写过的一篇推送，之后又看了作者林奕含的采访，发现除了我上述所说作者想要表达的还有更多更深层的东西。
林奕含说这是一本“一个女孩子爱上了一个诱奸犯的故事”
在采访中她提到了这本书的两层套子。里面的套子在李国华身上，她说李国华在现实中的原型是她认识的一位老师，而那位老师的原型是胡兰成。对于这个角色她提出了两个质问：
“为什么这些相信中文的人可以背叛我们五千多年来浩浩汤汤的文化传统？”
“是不是整个艺术原来就是一场巧言令色？”
其实愤怒过后再读这本书是可以明白她这两个疑问的。诚如她所言，李国华对思琪说的话很多都是很美的。然而我们的文字，我们的诗一直告诉我们这些外露的情感是不会“假”的。然而李国华也好，胡兰成也好，他们却都可以用最美的，诗一样的语音，表达出他们确实不美，不爱的内心。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也就意识到，如果这两个人可以巧言令色，那其他人呢？其他写下壮美诗篇的人，写下维密爱情的人，写下不朽文章的人，他们的感情是真的吗？
对于一个从来信仰文学的人，这无疑是整个世界的崩塌，于是她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信任了。
外面的套子，她是作为一个书写者来看的。她觉得自己的作品绝对不是那种从尘埃里绽放出花朵的东西。她也无力用一本书去控诉什么，去改变什么。她深知自己的无能为力。于是她叩问自己，为什么要写下这个即痛又美的故事？
她说你从书中看到的痛苦都是真实的，你若从中看到了美，那也是真实的。她自己大概也认为，这本书即痛又美。或许正是这种痛与美交织的力量让她写下来，而且用最细腻的笔触，去追求最艺术的写法。
当她书写时，也许也变成了一个局外人。这种一点点抠开伤口的结痂直到鲜血淋漓的感觉，用她的话来说是一种屈辱的书写。也许是为自己能写下它而屈辱，也许是因为将有更多的人跟随她的视线体会这种美的屈辱。
今天的我再想到她的死，我愿意相信不仅仅是那种毁灭的痛苦杀了她，还有她整个信仰的崩塌与对这个世界和人的失望，一起摧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