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HO2〕落日长河（12）

转眼间永历十七年的新春悄然到来，台湾岛内一派祥和气象，明京城内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人们似乎已经淡忘了，不久前这里还曾是叔侄相争的战场，城东陆婷的府第内也布置一新，二堂西侧的厢房里，一桌酒宴早早摆好，不过围坐在那的客人却寥寥，彼此之间没有多少交谈的话语，陆婷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独饮，左右的冯薪朵和何晓玉，眼看她醉意渐浓，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大哥，事情都过去了，你总是这样，我这心里……”冯薪朵放下酒杯，脸上掠过一丝忧郁的神情。
“过去？那是他们，阿黄惨死乱军之中，我身为五军都督，却不能保护好她，这样的愧疚，永远也不能散去！”冯薪朵犹豫的话语，反倒是激起了陆婷无限伤感，她转头看着冯薪朵，迟疑的露出讽刺的笑容，握着杯子的手不曾松开，说完又沉默了。
“……少将军，那样的流言蜚语，您何必要去理会呢？这本就是无稽之谈，这一定又是张雨鑫在背后搞的鬼！”何晓玉心疼陆婷现如今的状态，自从被免官，她就很少再众人前露面，一个月前明京城中忽然开始有人在街头巷尾谈论一个传言，陆婷其实早已暗中投靠清廷，当初郑成功病重，她阴谋在药中下毒暗害国姓爷，不料被郑成功当面察觉，在暴怒气愤中一命呜呼，那个郎中陈佳莹，其实就是对岸派来的细作。对于这种毫无根据的言论，陆婷虽然觉得可笑至极，却暗中防备起来，她的府第也整日关门谢客，一些昔日的部下前来拜访，都无一例外的被仆人挡了回去，除了自己的老下属何晓玉，她谁也不见，就连冯薪朵，也吃了好几次闭门羹，直到昨天她忽然接到消息，陆婷请她在除夕夜过府一叙，冯薪朵这才久违的踏入这里，本想着借机好好和陆婷聊聊，可从一开始，气氛就那样压抑，起初陆婷还会强颜欢笑，几杯酒下肚，她脸上的神情随之一变，显得格外凄凉。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想我陆婷从军二十几年，一身转战千里路，辛苦了半生，最后却是这样，大业未成先同室操戈，阿黄……多少次凶险她都挺过来了，我万没想到，最后竟然死在自己人手中……我现在都不能为她痛哭一场……”陆婷越说越激动，言罢双手掩面而泣，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冯薪朵与何晓玉相视一眼，又都低下头去，冯薪朵抿了抿嘴唇，无声的随她感受这哀伤，虽说自己没有没有这场内讧受到波及，可多年的战友一死一黜，单单剩下自己，她也曾打算上书辞官，但很快这种冲动就被内心压制下去，自己如果用这样的方式选择与陆婷共进退，只怕她会更加伤心，可大功未成，诸英流散，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如同秋风中的一片落叶，被命运无形的手随意抛向天空，原本明朗的前方，忽然就这样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
“大哥，改日时机成熟，我会再把婷婷重新安葬的。另外，陈佳莹已经被我安置好了，在我军中做了军医，放心，有我保护，谁也不敢把她怎么样。”等陆婷的情绪稍微安定下来，冯薪朵缓缓的开口安慰着她，一支精美的发簪也悄然摆到了陆婷面前。
“谢谢，这些本来是我该做好的，现在只能托付给你……”陆婷轻轻拭去眼角残余的泪珠，眼神还是那般哀伤的盯着桌子，她看着那支玉簪，格外出神，透过它，陆婷仿佛又看到了已经身死的黄婷婷，独自惆怅一会，她默默收好玉簪，继续除夕夜的宴饮，直到夜半时分才散去，陆婷是被两个人架着扶回卧室的，不省人事的她倒头就睡着了，两个人安顿好，转身默默离开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