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以为期 4

东北黑话宝典
老江流骑了瘦马，拖着于令显缓慢行走在土道上。
毕竟是在别人地盘上，大队行走必定引人注目。于是他下令绺子的兄弟们都分散着走，待到五日后，船厂码头上再码人。
黑夜像一只巨大的锅盖，罩住了于令显抬头所见到的天空。老江流带他沿着河边走，月亮的光透过茂密的水柳林，滴落在老江流的斗笠上。
斗笠下，是一张十分老成的脸。
“于少爷，听说，你还想入了小白龙的绺子？”老江流开口问道。
那耳朵伸得颇长的赵老财，之前是把小白龙和于令显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这下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江流，只为让这位大掌柜放心利用这个捡来的秧子。
于令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没有说话。
“小白龙我知道，不算是茹毛饮血心狠手辣。你这秧子的待遇跟你以前当少爷差不多……”老江流继续说道，“好好的，当什么土匪?”
“……”于令显抬头看着瘦马上的老江流，说，“他们讨不着飞虎子的……”
“哦?”老江流先是惊叹于令显对黑话的理解，然后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江流此刻在心底盘算。难道这小子的父亲不是个有钱的船厂老爷?还是说……有其他原因?
“我来长白山，是被我小娘给算计来的。”于令显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碎石头，抬脚把它踢开，说，“她就盼着我被土匪弄死，怎么会心甘情愿拿钱来赎我回去……估计这时候，她已经跟着她娘家把我爹的家业给据为己有了。”
于令显今天早上逃下山，正好去打听了一下船厂的于氏。听说老爷子病危，其余情况不明。还没继续了解，小白龙就赶来把他捉了回去。马背上他前思后想，如果小白龙知道于家故意不要这个儿子了，没准真会杀了他。
“所以，我就想，干脆求小白龙，让我在他们绺子挂柱。”于令显知道，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当土匪，“没准哪天，我还能杀回船厂报仇呢。”
于令显说完了，老江流听完了。
此事有些不简单。
“那你杀过人吗？”老江流问。
“没有。”于令显老实地回答。
老江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嘁”，十分轻蔑。没有江湖经历的于令显，在老江流看来就是个只会高谈阔论的公子。
“你可不要看不起我，要不是我那小娘，我早就去黄埔军校了……”于令显说道。
“黄埔军校?”老江流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词，他虽然见多识广，但都只局限在长白山到东三省境内。于是老江流好奇地问，“是什么地方？”
“就是……”于令显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无奈，“算了，说了也没用……反正我也去不了了。”
“……”老江流知道，要不是真的觉得没希望了，这位少爷不会无聊到跟他说这么多。可老江流对待赎金这件事，不是消极的。
他的算盘，在心里噼里啪啦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