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相欠

【1】
电话铃响个不停，愣是把才下了节目回家睡下的张九龄吵醒。其实也怨不得人家，都快中午十二点了，怎么睡懒觉都该起来了，可谁叫这位老艺术家才结束了电视节目的连夜录制，赶着早上八点的飞机才回来，可不是刚睡着就被折腾醒了。张九龄眼睛都懒得睁，随手去摸手机，喂了好几声听见铃儿还在响，才睁开条缝儿把手机接通。
“哥，大后天的专场你带哪件大褂啊？”助理小师弟轻快地声音传过来。
张九龄蜷成一团拽了拽被子，迷迷糊糊的回“随便带两身呗，往常不都随便抓的吗？”
“我的哥唉，这次是你回北京的省亲专场，连闫景俞师兄都从少爷那儿给您请回来助阵了，您可重视点儿吧。”
张九龄嗯嗯的敷衍两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压了电话还不忘调个静音，蒙着头继续睡了。这一觉也不踏实，他约莫睡了四五个小时，是饿醒来的。疲倦的老艺术家一手捂着胃去翻冰箱，翻出了半包长了霉点的面包和一只波士顿龙虾。他瞥了一眼面包，觉得吃了会死，扔了。再看一眼龙虾，觉得处理起来太麻烦，也塞回去。算了，要不饿一顿吧。他盯着冰箱发了会儿呆，想起来好像还得找个专场的大褂。
寻思一下，省亲无非就是红色一身，黑色一身，再添上师父捧自己那天穿的缎面金，也算是够体面够重视了。但是好像那件金色放在爸妈家了，还是先找一下免得手忙脚乱。他于是关了门回去找大褂，却发现红大褂和缎面金乱七八糟的揉成一团窝在柜子里，那件红大褂的边角上还沾着些斑斑点点的墨水汁子。缎面金那件倒是没什么明显脏污，但是皱成一团也确实不怎么好看。
往常张九龄都是自己洗净了熨好了，吃饭的家伙，他不想假手他人。可今天他困得头昏脑涨，胃袋还空空作响，实在是生出几分不满的情绪来。抬手揉揉太阳穴，索性把两件大褂胡乱塞进一个袋子里拎着下了楼，他记得，楼下有一家干洗店来着。
楼角处新开的洗衣店在这种工作日的大下午自然是没什么人光顾的。最近在做的单口相声节目热度水涨船高，在机场被堵过十来回的张九龄终于迟钝的对自己的知名度有了一定了解，今天晓得带个口罩帽子。可是当他推开洗衣店玻璃门的那个瞬间，他还是叹了口气。
店里收拾的很干净，一面墙高低架子两排全是洗衣机，有正在运转的，有等待工作的。另一边收拾成了一个小客厅的感觉，放着沙发软椅，估计是提供给顾客等候的。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墙上挂着的大电视正在播放张九龄上周的节目，屏幕里的他正穿着自己现在包里装着的红色大褂，刚刚摔了醒木念了“今天我给您说段单口相声，奥，您看我这脑子，忘记介绍了，我叫张九龄。”
张九龄硬着头皮把袋子放在柜台上“您好，我洗两件衣服。”
一边沙发上坐着的男人闻声转过头来，看见张九龄也只是微微颔首，“您放那儿吧，我给您开张票，到时间来取就行。”
“额，我这个可能要麻烦点，上面有墨水印子，您这儿能洗掉不？”张九龄有些不好意思的把红大褂拽出一角，结果拽成了领口，无奈之下只能把整件掏出来，他指着暗红的衣角，脸上有点儿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