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诺•最美不过终南雪(1）(3)

他六神无主、心乱如麻，又不想让人发现什么，只能再拾起筷子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木桌，不想如何都成不了音节，混乱得像极了此时的他。
有什么他忘了。
有什么他刻意忘了。
有什么他假装忘了。
后来那碗他心心念念，不远万里瞒着丑雕下山来吃的牛肉面，他大口塞着赞不绝口，实则食不知味。
丑雕找了杨过很久都不见他的踪影，于是它回到洞里守株待兔，待到杨过垂着头回来，也不管他精神不振，它就是张着嘴，挥着翅膀教训了他一顿。
杨过抬头跟它对视了一眼，丑雕这才闭了嘴，杨过黯淡无光的眼神让它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原本高亢的声音也降了下去，歪着头关切询问着杨过。
“雕兄啊……”杨过拖长了尾音，无精打采的模样让丑雕更加着急，它一急，杨过反而笑了，“你被骗啦~我没事！”
然后挨了丑雕一大翅膀。
杨过吃痛摸着头，奇的是他只是笑笑，没有多言，换做以前可是怎么都要装模作样喊个几声的。
当然，丑雕再通人性也逃不过自身是禽兽的事实，杨过的这点细微差别，他无从发觉。
杨过坐上了石床，侧目盯着被他放在石床之下的包袱——早已成了几片枯叶的床铺。
凝固在脸上的虚假笑容不知何时消失而去，杨过的眼中，那个包袱，淡了又浓，浓了又淡，终在下一片枯叶落下之际，杨过先一步抱走了包袱。
他记得，包袱本是松花色的，现在却染上了些土色——也不知是否是为了和道袍相配，那个人总是喜欢买这类色的布料。
猛然，那一天的滔天血色闯进了他的脑海，随之而来的是心脏猛烈跳动，喉咙剧烈疼痛，四肢颤抖，而后，大脑一片空白。
从小到大，什么痛什么苦他都吃过，已经失去到一无所有的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天会塌。
就算是亲眼所见，他也难以相信，那个人……他的师父，不在了。
那一剑，那穿胸而过的一剑，进出都轻巧，短到眨眼之间，可却把曾经的他，也给杀了。
痛快、利落、无情，摧拉枯朽。
一点都不痛。
跟梦里一样。
忽，一声雕鸣唤醒了他。
杨过侧向丑雕，若有所思，那一天若非雕兄及时赶到，他早成了天罡北斗阵下的一缕亡魂。
只不过现在思来，那一日要是能跟师父死在一起，也是件幸事，不同如今，心在漂泊，活如浮木。
曾一念执着，以为痛彻心扉，逃避多日不去想，不去念，强迫自己忘了有这么个人，结果到头来想起那一天竟是从容自若，似是已了断牵挂。
原来自己凉薄至此。
于是他轻轻松松打开了包袱。
这个包袱是甄志丙在赶他走那一晚就要给他的，他扔了，没想到还能在自己的屋子里找到，他顺手就带上了。
包袱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一封信，一袋银子，两套衣裳和硬得跟石头一样的馒头。
除了信，没有一样东西能提起杨过的兴趣，他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展平，上面是熟悉的字迹，凑近闻闻还有淡淡的墨香。信的内容极简，没有嘘寒问暖，没有解释苦衷，只有寥寥一句话：若无处可去，便去沧州。
沧州？
杨过记得，那是甄志丙的故乡。
“雕兄，”杨过将信纸又塞回信封，“明天我出去走走，你不用找我，我自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