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先（城北城南 2）

转眼数载。
贫民窟的孩子长大了是要去做工的。只有城北城中才有工作的地方，才有工钱。但也得万事当心，一不留神就会因得罪贵族而送了命。
伊莱就遇到了这样的麻烦。他本来是一家酒楼跑堂的。今次几位贵公子点了颇为丰盛的一桌菜肴要求正午送到围猎场。伊莱便和几个人一起送了来。离开时伊莱听到几声尖细的鸟鸣，悄悄混进了猎区。一只幼小的猫头鹰，翅膀上正中一箭，奄奄一息。伊莱刚将小猫头鹰捧起，林间就窜出了几位玄衣公子。衣服面料十分柔软，领口袖口衣角还绣着金丝，运动便捷又暗透着奢侈。
“我就说在这里嘛，明明听到鸟声了。”一个年龄稍小的人开口。
“喂，这是哥哥的猎物，赶紧交出来！”另一个面上虽稚嫩，语气却恶狠狠的，目光直直盯着猫头鹰。
伊莱紧皱着眉头，后退两步，捧着小猫头鹰的手也往后缩了缩。
“你！”
“怎么了?”伊莱从未听过这般好听的声音，温润如玉，如同山泉般清冽。
“哥哥！”那群孩子脸上漏出欣喜的神色。
白色长发与墨衣形成了鲜亮的对比，只略略束了，却并不苍老，脸上挂着笑，明眸皓齿。只是那双眸子，是蓝色的。很正统的蓝，所以有些假笑的韵味。
约瑟夫看了看，道:“心善未必是件好事，先生。”
头一次有人对伊莱用敬称。
“但对他人不会是件坏事。”伊莱回以一个笑，独属的少年阳光。
“误闯猎场，要罚。”约瑟夫的目光落到猫头鹰身上，“就罚你去打扫神殿吧。”
已经好久没有对神殿的念想了。伊莱死死地护着小猫头鹰，“遵命。”
伊莱并没有资格进入大殿，只能扫扫后花园。庆幸的是小猫头鹰在他的照料下日渐恢复，那是一只很粘人的小家伙。打扫的工作并不累还有可观的工钱，伊莱不止一次地悄悄溜到大殿前，还未来得及推开紧闭的大门，便被侍卫轰了出去。
伊莱长大了。
“汝应该去更广阔的世界看看。”
因为一句话，伊莱离开了家乡一年，出外游历。事实上，如果没有遇见自己私定终身的未婚妻他也不会这么快回来的。
本意是想去祭拜一下过世已久的家人，告知他们自己的喜讯。
不，不可能！伊莱踉跄了一下，一部分是由于突然被拥为先知的无措，还有一部分，是被人祭拜的场景，他见过。不是在现实，只是……伊莱看了看肩上站的小家伙，从收养它开始，就经常有奇怪的影像出现在眼前。
伊莱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双眸不知何时变得更为透彻深邃，仿佛一眼望尽了人间沧桑。可他连人间的七情六欲都走不出，他不配拥有这样一双眼睛。
“您是黄衣之主选出的先知大人，还请您为国家着想，为了人民，占卜未来。”伊莱再次见到了那位蓝眸少年，他一下子高了许多，却失去了少年风气。
被一众士兵簇拥进了神殿，伊莱并没有跪下，看着身旁年迈的老皇帝嘴里念念有词地祈祷神明保佑，伊莱抬头。依旧是金塑的神像，可是……脖子上的眼睛呢？伊莱惊恐地后退，可不知何时身边的皇帝，士兵，贵族，全都被扭曲到消散。神像的脖颈上出现一条缝，一只眼睛缓缓睁开，散着嗜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