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破晓（中上）(2)

“起来，不许磕头。”张云雷淡淡道，示意他身后的孟鹤堂将班主扶起。转头又面向李鹤彪，“怎么着，这百戏园又是怎么触了巡逻队的霉头？是碍了军爷的道儿，还是‘月贡’没交齐？”
“呦，瞧您说的，搞得好像我的手下总爱做那仗势欺人的事情似的。”杨九郎从百戏园内走出来，顺手撕下了门上的封条，脸上是依旧如一的亲热熟络，“张小公子说不贴，那就不贴了，左右也不过是个形式。您说是吧？”
张云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只是……”杨九郎依旧带笑，“庚机关李主任和何队长前两日在百戏园遭到了伏击，我们这些拿钱办事的，总得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太岁头上动土吧。军民一家亲，百戏园是不是也应该停业几日，协助调查呢？”
一番话笑里藏刀，众人一下被噎得没了话说。孟鹤堂撇嘴冷笑：“哼，惺惺作态。”
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能被在场的人听了去。几个巡逻队员又想来发难，被张云雷喝住：“够了。”他拧了拧眉心，“你们查案查便是，只是别耽误了我听戏。以后我来百戏园，你们便给我一人唱，过去满坑满谷一场所得多少，我按双倍付你们便是。”
“没问题吧，杨队长？”张云雷抬头问道，明明苍白到虚弱，却又让人不敢小觑。
杨九郎摸了摸鼻子，无所谓道：“您高兴就成。”
班主一行人感激涕零，抢过管家的活儿便推着张云雷往戏院里走去。见几人身影消失在屋内，李鹤彪这才出声问道：“头儿，到底为什么要恁么顺着这毛头小子啊？”
“你懂什么。”杨九郎敛了笑，淡淡道，“东北那边的日本人到底是借了他前清的名号才建了那满洲国，咱这多多少少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更何况……”
“在这紫禁城脚下，多得是要向他下跪的人。”杨九郎咬了咬后槽牙。
08.
戏班后台。
孟鹤堂只身坐在镜子前，描着戏妆，神色淡淡，一下子褪去了所有的人间烟尘气。前后相较，很难相信这仙儿似的美人和方才那位胸无城府的戏子是同一个人。
张云雷笑了笑：“多谢。”
哟，真是怪事，施恩的反给受恩的来道谢。
孟鹤堂精心描摹着眉毛，并不多分一个眼神：“收好你的谢，我怕你待会儿不肯付钱。”他只手拈起一旁的朱钗头面，金器闪着贵重的色泽，“这紫禁城乌云遮顶，不见天日，只有这么点光亮实实在在的。”
张云雷手中的扇子无意识地敲着轮椅的边缘，似乎也想得出了神，良久，终于弯了唇角：“无事。天快亮了。”
张云雷离开时，孟鹤堂叫住了他：
“最近城里在逮兔子，你自小心。”
“知道。”